夏端居無聊。當(dāng)夜忽聞四起閣閣聲。甚令人聒耳不堪苦。遂奮筆而賦之。以究蛙之可憎也。
惟天地化化生生兮,各播形于品類。
彼蛙之蕞爾小物兮,亦嘗稟乎二氣。
族類繁而甚夥兮,千百群兮水居。
當(dāng)天日之陰翳兮,或跳梁乎階除。
觀形貌兮吊詭,乃非鱗兮非羽。
痱磊盎兮背上,與蟾蜍兮以為伍。
腹長迸兮脊??,突高目兮鼓腹。
未嘗見乎大方兮,自跨跱于溝瀆。
得缺甃兮為樂,欲張大于海鱉。
蝍蛆之甘夫帶兮,奚獨(dú)畏此臠肉。
形穢兮肉腥,非鼎俎之雋味。
何越人之錫嘉名兮,謂錦襖兮是貴異。
柳子之辱鉤罩兮,指豢豹兮為比。
宜韓公之作詩兮,丑染夷之陋俗。
昔句踐之式爾兮,何報(bào)效之終蔑。
公孫驕于一隅兮,比井底之尊大。
問公私于左右兮,致典午之狼狽。
孰機(jī)緘之主張兮,使蠢爾而繁殖。
逮東君之行化兮,藹生意之不息。
蟄戶兮始啟,曳腸漚沫。
聲抱兮乃生,頭圓色黑。
聞雷以變兮,尾脫而腳伊。
四支之先后兮,隨蓂莢之厭落。
節(jié)屆之于朱夏兮,繼陽春之發(fā)生。
職萬物之長養(yǎng)兮,棼喙息而跂行。
嗟爾小質(zhì)之可憎兮,最得意夫炎霖。
際霪雨之跨時(shí)兮,水盈科兮沒潯。
假喘息兮渚奧,恣出入兮叢林。
意洋洋其誰何兮,汩清流以浮沉。
惟恣睢以抯驕兮,任咫尺之跳躑。
持頤滅跗之自足兮,謂此樂之難得。
天公胡為乎既化其生兮,又重之以與聲。
更唱迭和兮,聚呼群爭。
翹腹撐目兮,恣意喧鳴。
若歡若憂,若怒若驚兮,始焉如訴,終焉如??。
一緩一急,一高一低兮,或先或后。
嗚嗚似歌兮,噎噎若嘔。
吐聲不收兮,吃者之斗。
轉(zhuǎn)喉不成兮,啞者之詬。
且繁且促兮,若羌絲之亂奏。
無倫無脊兮,如獠語之雜謬。
不自已于天機(jī)兮,動(dòng)爾聲之閣閣。
煩余襟兮厭余聽,嗟化翁兮戲劇。
火云屯其焰焰兮,一天地而燒紅。
陽侯愁其海渴兮,孰不思乎濯風(fēng)。
曜靈曄以西馳兮,轉(zhuǎn)翳翳而黃昏。
藥??花眠兮,松嶺鴉喧。
暑氣??兮,世界返乎清涼。
冰輪升兮,樓臺增其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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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俄頃之清適兮,如囚脫梏。
神既怡而情舒兮,將及時(shí)而愉樂。
敞華簟以邀賓兮,命管弦使迭作。
雖非韶頀之善美兮,聽猶足以蘇疲。
極惟爾屬之群吠兮,聲四起而亂聒。
混宇宙而一蛙兮,滑羽徵其疇別。
孰使?fàn)栔當(dāng)课琴?,已道人之云逖?div id="bxmvzdh" class='inline' id='poem_sentence_56_1546253_comment'>
慨其術(shù)之不傳兮,看四座之眉蹙。
樂未央兮還徹,歡意少于今宵。
將頹思兮就枕,與蝴蝶而逍遙。
吾在爾而何負(fù)兮,又于此而見殃。
目欲瞑兮還警,空輾轉(zhuǎn)兮中堂。
隨吾事而作魔兮,惱余膽兮輪囷。
思荷戈于怒蠅兮,未敢訾乎昔人。
念萬類之皆鳴兮,各有因而有思。
分圣狂于舜蹠兮,風(fēng)雨晦而不止。
簇遬鳴兮促織,起詩人之興比。
綠樹吟蟬兮,抽麗思于騷客。
青天鳴雁兮,惹歸意于征幕。
其馀大小之誠難悉名兮,豈若爾無理而取鬧。
斯貴賤之交嫉兮,孰無心于盡剿。
故周公焚牡菊而灑灰兮,垂蟈氏之典教。
唉圣遠(yuǎn)而官廢兮,嘆淫蛙之不休。
閟昆山之噦噦兮,嘂白日之鵂鹠。
奚特爾聲之可惡兮,吾于此而興喟。
想彼當(dāng)日之漏網(wǎng)兮,宜乎不念夫蝌斗時(shí)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