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為神農(nóng)氏之言者,世壽張稼,業(yè)相牛經(jīng)。
侵晨帶月,夜歸朝耕。
輟耕隴上,體倦而眠。
夢一處士,班特為名。
其鳴牟然,似訴胸中之不平。
其狀觳觫,若曾無罪而就死地。
口不能言,請對以臆。
曰我革華之苗裔,世有事乎阡陌。
知稼穡之艱難,任田野之開辟。
傭一生于農(nóng)家,受圈牢之豢育。
春省耕于東作,往來修直。
秋省斂于西成,輸入囷倉。
一隨人意,進止趨蹌。
粒爾妻孥,飯爾父母。
鞠躬盡瘁,維我勞苦。
當春日之載陽,有南畝之俶載。
余既肩穿而足繭,曾不敢以告勚。
彼乃芒芒然病矣,爰枕塊而假宿。
夢栩栩于華胥,縱疾風迅雷兮何識。
何淺山之于莬,稔禍心于白日。
期一逞于狺然,勢已迫于尋尺。
彼既尚寐而無訛,誰肯弱拒于猛挐。
豈余身之憚殃,恐主人之有害。
虎有爪兮吾有角,吾以觸兮虎以搏。
相持兮蚌鷸,若手足之捍頭目。
我勢兮已竭,爾勇兮幾何。
人完壁于畎畝,虎卷甲于山阿。
荃不揆余之中情,反寢起而赍怒。
謂踐踏以為妖,守所見之非虎。
哀哉不能言,腷臆誰訴。
就齊王之堂前,入庖丁之手下。
指九天以為正,夫唯主人之故也。
將恐將懼,惟汝與余。
將安將樂,汝轉(zhuǎn)棄余。
思我小怨,忘我大德。
皮角見用,骨肉分割。
地久天長,此冤誰雪。
言訖而跽,若啼若泣。
余乃悄然而悲,黯然而嘆曰:嗚呼嘻嘻,我知之矣。
吾聞宋人之牛,救主于快山,子無乃是也耶。
將子無怨,何獨于子。
宇宙歸來,幾人枉死。
比干剖心,子胥裹尸。
彼王臣之謇謇,亶不為夫一身。
救月之弓救日矢,竟身首之橫分。
望天關兮守九虎,孰下情之能達。
紛見豕之負涂,革黃牛之誰執(zhí)。
哀爾生之不天兮,撫橫目而涕雪。
處士悲鳴,余亦驚悟。
牛跡班班,不見其處。
遂為之嘆曰:牛有冤,不能自明。
牛之冤,尚有可諉。
人有冤,可以自明。
人之冤,又誰咎焉。
有其冤而不察,無若宋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