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中區(qū)而玄覽,收遠(yuǎn)視于八纮。
玄穹窿而四垂,黃陰濁而就平。
厚德弘而載物,資始覆而至大。
含萬品而光化,誰一隅之能會。
蓋自上帝施斧,混沌不起。
高明既經(jīng),沈潛既義。
爰以一而分兩,為二儀而作偶。
于是其性情為乾坤,其形器為寰宇。
上以日月為紀(jì),下以四海為綱。
神州據(jù)于上流,荒裔帶于四方。
積蘇一丸,六合一盆。
峙以五岳之巍峨,流以四瀆之大奫沄。
分高下而既凝,虛億里之倥侗。
曠迢遰而冥濛,吸風(fēng)云而透通。
帝乃命陰陽之二氣,司橐籥于玄中。
鼓幽鍵而镕成兮,蟺形氣之無窮。
群動植之坱圠,浩發(fā)育之洋洋。
惟小德之川流,物并生而不傷。
千千巨細(xì),萬萬柔剛。
三辰燭耀,五緯重光。
鳥翱翔于大空,獸呼群于林莽。
紛盈滿于兩間兮,羌難得而覼縷。
于是也,內(nèi)具五性,外無毛鱗。
役物為君,寔號我人。
中有圣人兮秀出,經(jīng)天造之草昧。
放蛇龍于沮澤,驅(qū)虎豹于荒穢。
辟芚蒙之樸略,浐洪瀾之凋瘵。
遠(yuǎn)險(xiǎn)?之成災(zāi)兮,消鳥獸之為猰。
萬害既除,生民奠居。
乃供衣食,乃作舟輿。
病高樹之危顛,即平土而宮室。
沃土壤而攝生,重城郭而扃鐍。
相呴(一作泃)濡于一宇兮,混八荒而同煙。
碎街衢而綺分兮,鱗閭閻而幾千。
于是,圣人又慮夫生生之道曠,物互用而相遷。
伊炎上之作苦,與潤下之作咸。
曲直之作酸,稼穡之作甘。
與從革之作辛,惠黎民而輔養(yǎng)。
儀天地之能事,極裁(財(cái)通)成而輔相。
懼暖衣而逸居,明五倫而俾貺。
道則大其仁義,教斯正其禮樂。
資有常于左右,燦五品而不忒。
世相傳而治生,唯游豫而暇食。
哀眾人之夢夢兮,誰復(fù)知斯宇再造于圣人之經(jīng)筑也。
嗟夫,寥廓惚恍,歷觀列辟。
五帝肇基,三王安宅。
其澤如春,其明如日。
盡容光而度地,通舟車而為疆。
散皇明而燭幽,大神化之汪洋。
一尉侯于東西,合車書于南北。
洋溢中國,施及蠻貊。
樂諸物之沾被,盡同歸于自然。
風(fēng)雨順其晦旸,三光帙(次序也)其自纏。
山發(fā)蔓而不童,澤津潤而不涸。
魚潛樂于江湖,獸伏眠于巖壑。
并乾坤而參神,何金甌之有缺。
迨夫周轍既東,道消運(yùn)極。
門頹于漢唐之衰,棟折于晉隋之亂。
夷狄橫而禮樂崩,九法斁而三綱渙。
兵纏紫微,塵蓋黃屋。
殺氣薰于華岱,腥膻(音膻。羊臭也。)彌乎河洛。
茫茫宇宙,上惔下瀆。
當(dāng)此之時(shí),日月化為豺虎,草木化為宗族。
雪霜為之衣裘,風(fēng)雨為之邸宅。
天地一斧锧,乾坤百戰(zhàn)場。
直視寰宇內(nèi),唯見白骨僵。
莫不失之不仁,得之以仁。
鹯獺驅(qū)其雀魚,湯武受其人民。
圣帝明王,知此之義。
常翹翹而危懼,若乘奔而無轡。
何后世之昏庸,等大器于微物。
祖貽之如弊帚,孫受之如拳石。
主人藏之如挈瓶,奸客窺之如隍鹿。
竟使饑龍餓虎,爭窺瑕隙。
朵頤礪吻,奮翼擇肉。
以一區(qū)之寰宇,長糜亂其鋒鏑。
然大器非為增減,曾不足損其一發(fā)。
從前古而到今,幾千萬之傳葉。
尚天高而海闊,但見紛紛英雄之草腐無跡也。
惟棄實(shí)而務(wù)虛兮,豈不貽后人之一噱也哉。
且夫寰宇之寥廓,萬物之眾夥。
各自受形者,此猶外也。
寰宇之大,人身之小,與之相同者,此其內(nèi)也。
自其外者而觀之,我所當(dāng)厚,物所當(dāng)薄,遠(yuǎn)所當(dāng)疏,近所當(dāng)愛。
自其內(nèi)者而觀之,性情之微,自近而發(fā)。
包括宇宙,酬酢事物。
雖潛伏幽蟄之微物,而不毛不雪之蠻狄。
其胸次度量之包容,雖有等而皆及。
一室天地,天地一室。
洞然八荒,皆在我闥。
何者彼有,何者我有。
孰非兄弟,孰非足手。
然則寰宇之大,萬物之眾,固亦皆列于吾軒階之間,何必狹其心私其智耶。
當(dāng)一視同仁于一丸,吾致中和,天地可位。
心和天和,曾無與二。
立此大本,知此化育。
亦自吾心中立而致,須莫有于倚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