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目錄 目錄 上篇 下篇
升庵詩話·卷十三 楊慎

劉三娘光宅寺見少年頭陀有感 長廊欣目送,廣殿悅逢迎。何當(dāng)曲房里,幽隱無人聲。 兩葉雖為贈,交情永未因。同心何處切,梔子最關(guān)人。 韓翃〔檳榔滿把能消酒,梔子同心好贈人〕,正用此事。

劉希夷江南曲 暮宿南州草,晨行北岸林。日懸滄海闊,水隔洞庭深。 煙景無留意,風(fēng)波有異潯。歲游難極目,春戲易為心。 朝夕無榮遇,芳菲已滿襟。

艷唱潮初落,江花露未晞。春洲驚翡翠,朱服弄芳菲。 畫舫煙中淺,青陽日際微。錦帆沖浪濕,羅袖拂行衣。 含情罷所采,相嘆惜流輝。

君為隴西客,妾遇江南春。朝游舍靈果,夕采弄風(fēng)蘋。 果氣時不歇,蘋花日以新。以此江南物,持贈隴西人。 空盈萬里懷,欲贈竟無因。

皓如楚江月,靄若吳岫云。波中自皎潔,山上亦氤氳。 明月留照妾,輕云持贈君。山川各離散,光氣乃殊分。 天涯一為別,江北不相聞。

艤舟乘潮去,風(fēng)帆振早涼。潮平見楚甸,天際望維揚。 洄溯各千里,煙波接兩鄉(xiāng)。云明江嶼出,日照海流長。 此中逢歲晏,浦樹落花芳。

暮春三月晴,維揚吳楚城。城臨大江汜,回映洞蒲清。 晴云曲金閣,珠箔碧云里。月明芳樹君鳥飛,風(fēng)過長林雜花起。 可憐離別誰家子,一至于此情何已。

北堂紅草盛豐茸,南湖碧水照芙蓉。朝游暮起金花盡,漸覺羅裳珠露濃。 自惜鉛華三五歲,已嘆關(guān)山千萬重。情人一去無還日,欲贈懷芳恨不逢。

憶昔江南全盛時,平生怨在長洲曲。冠蓋星繁江水上,沖風(fēng)飄落洞庭綠。 落花罥袖紅紛紛,朝霞高閣洗晴云。誰言此處嬋娟子,珠玉為心以奉君。 希夷八詩,柔情綺語,絕妙一時,宜乎招宋延清之妒也。

劉文房詩 劉文房詩:〔已是洞庭人,猶看灞陵月?!趁蠔|野詩:〔長安日下影,又落江湖中。 〕語意相似,皆寓戀闕之意。然總不若王仲宣云〔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長安〕,涵蓄 蘊藉,自然不可及也。

劉之遴酬江總詩 上位居崇禮,寺署鄰棲息。忌聞曉騶唱,每畏晨光赩。 高談意未窮,晤對賞無極。探急共遨游,休沐忘退食。 曷用消鄙吝,枉趾觀顏色。下上數(shù)千載,揚確吐胸臆。 探急謂其請急也。古云請急,今曰給假。

蝦蟆陵 白樂天詩:〔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澄r蟆陵在長安。謝良輔詩:〔取 酒蝦蟆陵下,家家守歲傳卮?!除R己詩:〔翠樓春酒蝦蟆陵,長安少年皆共矜?!?/p>

鋃鐺 《后漢書》:〔崔烈以銀鐺鎖?!成弦舢?dāng)。鋃鐺,大鎖也。今多訛作金銀之〔銀〕,至 有〔銀鎖三公腳,刀撞仆射頭〕之句。其傳訛習(xí)舛如此。

論詩畫 東坡先生詩曰: 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作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 言畫貴神,詩貴韻也。然其言有偏,非至論也。晁以道和公詩云:〔畫寫物外形,要物 形不改。詩傳畫外意,貴有畫中態(tài)。〕其論始為定,蓋欲以補坡公之未備也。

澀浪 蔡衡仲一日舉溫庭筠《華清宮》詩〔澀浪浮瓊砌,晴陽上彩斿〕之句,問予曰:〔澀浪 ,何語也?〕予曰:〔子不觀營造法式乎?宮墻基,自地上一丈馀,疊石凹入如崖險狀 ,謂之疊澀。石多作水文,謂之澀浪。〕衡仲嘆曰:〔不通《水經(jīng)》,知澀浪為何等語 耶?!骋蛘Z予曰:〔古人賦《景福靈光含元》者,一一皆通水經(jīng),以郭熙界畫樓閣知之 耳。〕

蕭遇詩 蕭遇《春日》詩:〔水堤煙報柳,山寺雪驚梅?!程迫速p之,謂不減庾子山。

蕭子顯春別 江東大道日華春,垂楊掛柳掃輕塵。淇水昨送淚沾巾,紅妝宿昔已迎新。 昨別下淚而送舊,今已紅妝而迎新。 娼樓之本色也。六朝君臣,朝梁暮陳,何異于此。

蕭紀(jì)巫峽詩 巫峽七百里,巴水三回曲。黃牛隱復(fù)見,清猿斷還續(xù)。

蕭愨春庭晚望 春庭聊綜望,春臺自相引。窗梅落晚花,池竹間新筍。

泉鳴知水急,云來覺山近。不愁花不飛,只畏花飛盡。 二詩載入《千里面談》《寄張禺山》。

學(xué)選詩 李太白終始學(xué)《選》詩。杜子美好者亦是效《選》詩,后漸放手,初年甚精細,晚年 橫逸不可當(dāng)。

豎子 阮籍登廣武而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池M謂沛公為豎子乎?傷時無劉項也 。豎子指晉魏間人耳。李太白詩:〔沉醉呼豎子,狂言非至公?!骋嗾`認嗣宗語也。 東坡詩:〔聊興廣武嘆,不待雍門彈?!?/p>

樹如薺 《羅浮山記》云:〔望平地樹如薺?!匙允强≌Z。梁戴皓詩〔長安樹如薺〕,用其語 也。后人翻益工,薛道衡詩:〔遙原樹若薺,遠水舟如葉。〕孟浩然詩:〔天邊樹若 薺,江畔洲如月?!?/p>

衛(wèi)象吳宮怨 吳王宮闕臨江起,不捲珠簾見江水。曉氣晴來雙闕間,潮聲夜落千門里。 句踐城中非舊春,姑蘇臺上起黃塵。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里人。 此詩與王子安《滕王閣》詩相似,少誦之,知為初唐人無疑,而未有明證。偶閱《李 嶠集》,有《詠衛(wèi)象餳絲結(jié)》,知為巨山。同時高柄選唐詩,乃收之晚唐,不考之甚 矣。

橫浦論詩 橫浦張九成謂王粲《贈蔡子篤》詩大有變風(fēng)之思,嵇叔夜《送秀才從軍》詩有古詩人 之風(fēng),劉公干《贈從弟詩》,有《國風(fēng)》馀法。

避賢 杜詩〔銜杯樂圣稱避賢〕,用李適之〔避賢初罷相,樂圣且銜杯〕句也。今本作〔世 賢〕,非?!哺¢被倪h天〕,今本作〔椒花〕,非。椒花色綠,與葉無辨,不可 言媚。

錦衣夜不襞 王子安《臨高臺》云: 錦衣夜不襞,羅帷晝未空。歌屏朝掩翠,妝鏡晚窺紅。 〔錦衣夜不襞〕應(yīng)〔妝鏡晚窺紅〕,〔羅帷晝未空〕應(yīng)〔歌屏朝掩翠〕,形容富室豪 家恣情極樂,反易晝夜,最有深意。今本為妄人改竄作〔錦衣晝不襞,羅帷夕未空〕 ,此乃常事,不足詠也。

雙鯉 古樂府詩: 尺素如殘雪,結(jié)成雙鯉魚。要知心里事,看取腹中書。 據(jù)此詩,古人尺素結(jié)為鯉魚形即緘也,非如今人用蠟?!段倪x》:〔客從遠方來,遺 我雙鯉魚。〕即此事也。下云烹魚得書,亦譬況之言耳,非真烹也。五臣及劉履謂古 人多于魚腹寄書,引陳涉罩魚倡禍?zhǔn)伦C之,何異癡人說夢邪!

螢詩 唐劉禹錫《秋螢引》云: 漢陵秦苑遙蒼蒼,陳根腐葉秋螢光。夜空寂寥金氣凈,千門九陌飛悠揚。 紛綸輝映半明滅,金爐星噴燈花發(fā)。露華洗濯清風(fēng)吹,攢茅不定招搖垂。 高麗罘罳過蛛網(wǎng),斜歷璇題舞羅幌。曝衣樓上拂香裙,承露臺前轉(zhuǎn)仙掌。 槐市諸生夜對書,北窗分明辨魯魚。行子?xùn)|山起征思,中郎騎省悲秋氣。 銅雀人歸自入簾,長門帳空來照淚。誰言向晦常自明,見童走步嬌女爭。 天生有光非自衒,遠近低昂暗中見。撮蚊妖鳥亦夜飛,翅如車輪人不見。 宋張文潛《熠熠行》云: 碧梧含風(fēng)夏夜清,林塘五月初飛螢。翠屏玉簟起涼意,一點秋心從此生。 方池水深涼雨集,上下輝輝亂凝碧。幸因簾捲到華堂,不畏人驚照涼夕。 漢宮千門連萬戶,夜夜熒煌暗中度。光流太液池上波,影落金盤月中露。 銀闕茫茫玉漏遲,年年為爾足愁思。長門怨妾不成寐,團扇美人還賦計。 避暑風(fēng)廊人語悄,欄下?lián)鋪砹_扇小。已投幽室夜分明,更伴殘星天未曉。 君不見建章宮殿洛陽西,破瓦頹垣今古悲。 荒榛蕪草無人跡,只有秋來熠熠飛。 劉禹錫張文潛二集今不傳,余家有之,兼愛二詩之工,故錄之于此。昔年馀寓居大理 三塔寺,榛莽滿目,飛螢數(shù)萬如白晝。余戲相從諸生曰:〔車胤見此,不必囊螢。隋 煬帝見此,不必下詔搜索矣。〕因作《流螢篇》。何仲默枕藉杜詩,不觀馀家,其于 六朝初唐未數(shù)數(shù)然也。與予及薛君采言及六朝初唐,始恍然自失,乃作《明月流螢》 二篇擬之,然終不若其效杜諸作也。如予此篇,明珠按劍及鯤鵬斥鴳,皆與流螢無效 涉,可以知詩之難矣。

數(shù)回細寫愁仍破 杜詩:〔數(shù)回細寫愁仍破?!硨?,洗野切?!抖Y記》:〔器之溉者不寫,其馀皆寫。 〕注謂傳之器中,《史記》:〔始皇三十五年,寫蜀荊地材,皆至關(guān)中。三十六年, 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场蹲髠鳌纷ⅲ骸矊懫髁羁??!场稏|觀漢記》: 〔封車載貨,寫之權(quán)門?!硶x郤夫人語二弟云:〔傾筐倒寫?!秤炙囊骨小!妒摹?文:〔宮車其寫?!沉x與〔卸〕通。舍車解馬曰寫,舟車出載亦曰寫。

艛● 艛●,小船名,音〔摟構(gòu)〕,見《呂蒙傳》。白樂天詩:〔兩片紅旗數(shù)聲鼓,使君艛 ●上巴東?!秤郑骸病瘛裰莩怂?,艛●騷船迎?!秤郑骸策€乘小艛艓,卻到古湓城。 〕〔艓〕當(dāng)作〔●〕字之誤也。

錦城絲管 唐人樂府多唱詩人絕句,王少伯李太白為多。杜子美七言絕近百,錦城妓女獨唱其《 贈花卿》一首,所謂 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fēng)半入云。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也。蓋花卿在蜀,頗僭用天子禮樂,子美作此諷之,而意在言外,最得詩人之旨。當(dāng) 時妓女獨以此詩入歌,亦有見哉。杜子美詩,諸體皆有絕妙者,獨絕句本無所解。而 近世乃效之而廢諸家,是其真識冥契,猶在唐世妓人之下乎?

錢珝詠史珝音許。 負罪將軍在北朝,秦淮芳草綠迢迢。高臺愛妾魂應(yīng)斷,始擬丘遲一為招。 此詠梁將軍陳伯玉之事。伯玉負罪,自梁奔魏,其后丘遲以書招之,有云:〔江南三 月,草長鶯啼,雜花亂開。〕又曰:〔高臺未傾,愛妾猶在。〕詩皆用書中語,括書 詠史如此,射雕手也。如胡曾汪遵,不堪為奴仆矣。

險諢句 吳均詩:〔秋風(fēng)瀧白水,雁足印黃沙?!碁樯蚣s所笑。唐人以此句為險諢句,傳奇詩 多有之,沈青箱〔夜月琉璃水,春風(fēng)卵色天〕是也。韓退之〔水作青羅帶,山如碧玉 簪?!扯拍猎姡骸插X塘鸚鵡綠,吳岫鷓鴣斑?!硸|坡詩:〔山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 ?!炒蠹乙鄷r有之也。

●草 杜工部有《除●草》詩云:〔草有害于人?!场病瘛骋簟矤@〕,蜀名●麻,或作〔蕁 〕,非。

濂溪詩 《濂溪集和費令游山》詩云:〔是處塵勞皆可息,時清終未忍辭官。〕此乃由衷之語 ,有道之言,所以不可及也。今之人,口為懷山之言,暗行媚灶之計,良可惡也。唐 僧曇秀云:〔住山人少說山多?!扯拍猎疲骸脖M道青山歸去好,青山曾有幾人歸?!?/p>

蕃馬胡兒 宋柳如京《塞上》詩: 鳴骹直上一千丈,天靜無風(fēng)聲正乾。碧眼胡兒三百騎,盡提金勒向云看。 其詩宋人盛稱之,好事者多圖于屏障,今猶有其稿本。唐人好畫蕃馬于屏,《花間》 詞云〔細草平沙,蕃馬小屏風(fēng)〕是也。又曲有《伊州》、《涼州》、《氏州》,后卒 有祿山吐蕃之變。宋人愛圖鳴骹胡兒,卒有金元之禍。元人曲有〔入破〕〔急煞〕之 名,未幾而亂。

鄰舍詩 陳張正見《鄰舍》詩曰: 〔檐高同落照,巷小共飛花。〕符載詩: 〔綠迸穿籬筍,紅飄隔戶花?!秤邬]詩: 蒸藜嘗共灶,澆薤亦同渠。傳屐朝尋藥,分燈夜讀書。 劉長卿: 〔雞聲共林巷,燭影隔茅茨。〕徐鍇詩: 〔井泉分地脈,砧杵共秋聲?!趁肥ビ嵩姡?〔籬根分井口,壁隙透燈光?!晨偛蝗缍殴げ俊顿浿焐饺恕吩疲?相近竹參差,相過人不知。幽花欹滿樹,曲水細通池。 歸客村非遠,殘樽席更移。看君多道氣,從此數(shù)相隨。 渾成不見剞劂,而句句切題。

鄰舟詩 括蒼鮑欽止詩集,余舊見之,其中《與榮子陽鄭公華白朐山鄰舟行》一首,頗得鄰舟 江行之趣,余愛而誦之,今錄于此: 舟行有后先,相去能幾許。鏗轟金鼓聲,見面不得語。 水花來幽香,岸柳過疏雨。登艫各乘流,解帆會聯(lián)浦。 攜我小龍團,睡起就君煮。

凝音佞 《詩》:〔膚如凝脂?!场材骋簟藏场L圃姡骸踩照漳t香。〕白樂天詩:〔落 絮無風(fēng)凝不飛。〕又:〔舞繁紅袖凝,歌切翠眉愁?!秤郑骸参杓奔t腰凝,歌遲翠黛 低?!承旄沙荚~:〔重省別時,淚漬羅巾猶凝?!硰埩艘霸~:〔蓮臺香燭殘痕凝?!?高賓王詞:〔想莼汀水云愁凝,閒蕙帳猿鶴悲吟?!沉惹湓~:〔愛把歌喉當(dāng)筵逞, 遏天邊亂云愁凝。〕今多作平音,失之,音律亦不協(xié)也。

凝笳疊鼓 謝玄暉《鼓吹曲》:〔凝笳翼高蓋,疊鼓送華辀?!忱钌谱ⅲ骸残煲曋^之凝,小擊 鼓謂之疊?!翅瘏ⅰ秳P歌》:〔鳴笳擂鼓擁回軍。〕急引聲謂之鳴,疾擊鼓謂之擂。 凝笳疊鼓,吉行之文儀也。鳴笳擂鼓,師行之武備也。詩人之用字不茍如此,觀者不 可草草。

諺語有文理 諺語云:〔三九二十七,籬頭吹觱栗?!逞远梁蠛L(fēng)吹籬落,有聲如觱栗也。合于 《莊子》〔萬竅怒號〕之說,而可以為《豳風(fēng)》〔一之日觱發(fā)〕之解矣。賈人之鐸, 可以諧黃鐘。田夫之諺,而契周公之詩。信乎六律之音出于天籟,五性之文發(fā)于天章 ,有不待思索勉強者,此非自然之詩乎?余嘗戲集諺語為古人詩詞中所引者數(shù)條,今 附于此。 〔月如彎弓,少雨多風(fēng)。中仰瓦,不求自下?!沉_景綸詩用之。 〔朝霞不出市,暮霞走千里?!撤妒娪弥?〔乾星照濕土,來日依舊雨。〕王建詩用之。 〔照泥星出依然黑,爛漫庭花不肯休。〕〔炮車云〕。東坡詩用之。 〔今日江頭風(fēng)勢惡,炮車云起雨欲作?!?〔風(fēng)花云起,下散四野,如煙霧也?!酬藷o咎詩用之。 〔明日揚帆應(yīng)復(fù)駛,蒸云散亂作風(fēng)花?!?〔日沒胭脂紅,無雨也有風(fēng)。〕梅圣俞詩用之。 〔日腳射空金鏤直,西望千山萬山赤。野老先知雨又風(fēng),明日望此重云黑?!?〔東●晴,丁●雨〕,則《詩》所謂〔朝隮于西,崇朝其雨〕也。 〔霜淞打雪淞,貧兒備飯甕〕,則東坡詩所謂 〔敢怨行役勞,助爾歌飯甕〕也。 〔日暈主雨,月暈主風(fēng)〕,則梅圣俞所謂 〔月暈每多風(fēng),燈花先作喜。明日掛歸帆,春湖能幾里〕也。 〔天河中有黑云,謂之黑豬渡河,主雨〕,則蕭冰崖所謂 〔黑豬渡河天不風(fēng),蒼龍銜燭不敢紅〕也?!睬锛鬃佑辏填^生耳〕,則杜工部所謂 〔禾頭生耳禾穗黑〕也。他如〔雨灑上元燈,云掩中秋月〕,又 〔黃梅寒,井底乾〕,又云 〔河射角,好夜作。犁星沒,水生骨〕,又云 〔春寒四十五,貧兒市上舞。貧兒且莫誇,且過桐子花〕,又云 〔黃梅雨未過,冬青花未破。冬青花已開,黃梅再不來〕,又云 〔舶棹風(fēng)云起,旱魃深歡喜〕,又云: 〔商陸子熟,杜鵑不哭〕,皆為唐宋詩人引用。若陸璣《詩疏》引諺云 〔黃栗留,看我麥黃椹黑否〕,《詩疏》引 〔蜻蛚鳴,衣裘成。蟋蟀鳴,懶婦驚〕,夏小正注引 〔天河?xùn)|西,漿洗寒衣〕,《國語》注引古語 〔上長冒橛,陳根可拔,耕者急發(fā)〕,《四民月令》引農(nóng)謠 〔三月昏,參星夕。杏葉盛,桑葉白〕,又云 〔杏子開花,可耕白沙〕,又 〔貸我東墻,償我白梁〕,先儒皆以解經(jīng),不但詩詞之資而已。詩詢芻堯,舜察邇言 ,良有以哉?

顏謝詩評 沈約云:〔延年體裁明密,靈運興會標(biāo)舉。〕

薰風(fēng)啜茗 杜子美《何將軍山莊》詩:〔薰風(fēng)啜茗時?!辰癖咀鳌泊猴L(fēng)〕,非。此詩十首,皆一 時作。其曰〔千章夏木清〕,又曰〔紅綻雨肥梅〕,皆是夏景可證。

擂鼓 岑參《凱歌》:〔鳴笳擂鼓擁回軍?!辰癖尽怖蕖匙鳌帛B〕,非。近制啟明定昏,鼓 三通曰發(fā)擂,當(dāng)用此字,俗作〔擂〕,非。〔擂〕亦俗字,然差善于〔擂〕。古樂府 :〔官家出游雷大鼓?!场怖住侈D(zhuǎn)作去聲用。

聶夷中公子行 花枝滿墻頭,花里誰家樓。美人樓上歌,不是古梁州。 傷新聲日繁,古調(diào)日微也。

●● 沈佺期有《夜泊越州》詩云:〔●●縈海若,霹靂耿天吳?!场病瘛瘛成w指風(fēng)也,字 書不載此二字。

薄音婆 王昌齡《塞上》詩: 故瓶落膊紫薄寒,碑葉城西秋月圓。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斬樓蘭。

儲光羲七言律 儲光羲詩五卷,五言古詩過半,七言律止《田家即事》一首而已。 桑柘悠悠水蘸堤,晚風(fēng)晴景不妨犁。高機猶織臥蠶子,下阪饑逢餉馌妻。 杏色滿林羊酷熟,麥涼浮隴雉媒低。生時樂死皆由命,事在蠊天迥不迷。

儲詩 儲光羲詩: 〔落日燒霧明,農(nóng)夫知雨止?!彻懺姡?〔向人微月在,報雨早霞生?!炒思粗V所謂 〔朝霞不出市,暮霞走千里〕也。劉禹錫《武陵》詩: 〔積陰春暗度,將霽霧先昏?!彻懺姡?〔晚雷期稔歲,重霧報晴天?!辰杂美限r(nóng)占驗語。予舊日《秋成》詩云: 〔草頭占月暈,米價問天河。〕亦用諺語 〔月暈長江水,日暈草頭空〕,又 〔七月七夕,視天河顯晦,卜米價豐歉〕,蓋老農(nóng)有驗之占云。

謠作● 《爾雅》曰:〔徒歌曰謠?!场墩f文》〔謠〕作〔●〕,注云:〔●,從肉言?!辰?按徒歌不謂者,用絲竹相和也。肉言歌者,人聲也,出自胸臆,故曰肉言。童子歌曰 童●,以其言出自其胸臆,不由人教也。晉孟嘉云:〔絲不如竹,竹不如肉?!程迫?謂徒歌曰肉聲,即《說文》肉言之義也。

衡州 《衡州詩》云:〔悠悠委薄俗,郁郁回剛腸。〕此語甚悲。許彥周《詩話》云:〔昔 蒯通讀《樂毅傳》而涕,后之人亦當(dāng)有味此而泣者也?!?/p>

簏簌 唐李郢詩: 薄雪燕蓊紫燕釵,釵垂簏簌抱香懷。一聲歌罷劉郎醉,脫取明金壓繡鞋。 簏簌,下垂之貌。又作〔●●〕。李賀《春坊正字劍子歌》:〔挼絲團金懸●●。〕 其義一也。薛君采語予云。

燭剪詩 元武伯英《詠燭剪》詩:〔啼殘瘦玉蘭心吐,蹴落春紅燕尾香。〕為一時所賞。國朝 古廉李公時勉《詠剪刀》詩: 吳綾剪處魚吞浪,蜀錦裁時燕掠霞。深院響傳春晝靜,小樓工罷夕陽斜。 公之直節(jié)清聲,而詩嫵媚如此,信乎賦梅花者不獨宋廣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