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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鏡秘府論·文二十八種病 釋空海 日本金剛峰寺禪念沙門遍照金剛弘法大師空海(774-835),俗姓佐伯,804年(貞元二十年)七月至中國。806年(元和元年)八月回日本,做此書,專論南朝至中唐,分天地東南西北六卷。又簡寫為《文筆眼心抄》。所引資料,除皎然《詩式》外均佚,因而有重要參考價(jià)值。

一曰平頭,(或一六之犯名水渾病,二七之犯名火滅病。)二曰上尾,(或名土崩病。)三曰蜂腰,四曰鶴膝,五曰大韻,(或名觸絕病。)六曰小韻,(或名傷音病。)七曰傍紐,(亦名大紐,或名爽絕病。)八曰正紐,(亦名小紐,或名爽切病。)九曰水渾,(或本九曰木枯。)十曰火滅,(或十曰金缺。)十一曰闕偶,十二曰繁說,(或名疣贅,崔名相類。)十三曰齟齬,(或名不調(diào)。)十四曰叢聚,(或名叢木。)十五曰忌諱,十六曰形跡,(崔同。)十七曰傍突,十八曰翻語,(崔同)。十九曰長擷腰,(或名束。)二十曰長解鐙,(或名散)。二十一曰支離,二十二曰相濫,(崔同。)二十三曰落節(jié),二十四曰雜亂,二十五曰文贅,(或名涉俗。)二十六曰相反,二十七曰相重,二十八曰駢拇。

第一,平頭。

平頭詩者,五言詩第一字不得與第六字同聲,第二字不得與第七字同聲。同聲者,不得同平上去入四聲,犯者名為犯平頭。平頭詩曰:“芳時(shí)淑氣清,提壺臺上傾。”(如此之類,是其病也。)又詩曰:“山方翻類矩,波圓更若規(guī),樹表看猿掛,林側(cè)望熊馳?!庇衷娫唬骸俺苹蕹蹙?,丹池晚飛雪,飄枝聚還散,吹楊凝且滅?!?/p>

釋曰:上句第一、二兩字是平聲,則下句第六、七兩字不得復(fù)用平聲,為用同二句之首,即犯為病。馀三聲皆爾,不可不避。三聲者,謂上去入也。

或曰:此平頭如是,近代成例,然未精也。欲知之者,上句第一字與下句第一字,同平聲不為病;同上去入聲一字即病。若上句第二字與下句第二字同聲,無問平上去入,皆是巨病。此而或犯,末曰知音。今代文人李安平、上官儀,皆所不能免也。

或曰:沈氏云:“第一、第二字不宜與第六、第七同聲。若能參差用之,則可矣?!敝^第一與第七、第二與第六同聲,如“秋月”、“白云”之類,即《高宴》詩曰:“秋月照綠波,白云隱星漢?!贝思从诶頍o嫌也。

四言、七言及諸賦頌,以第一句首字,第二句首字,不得同聲,不復(fù)拘以字?jǐn)?shù)次第也。如曹植《洛神賦》云:“榮曜秋菊,華茂春松”,是也。銘誄之病,一同此式,乃疥癬微疾,不為巨害。

第二,上尾。(或名土崩病。)

上尾詩者,五言詩中,第五字不得與第十字同聲,名為上尾。詩曰:“西北有高樓,上與浮云齊。”(如此之類,是其病也。)又曰:“可憐雙飛鳧,俱來下建章,一個(gè)今依是,拂翮獨(dú)先翔?!庇衷唬骸笆幾觿e倡樓,秋庭夜月華,桂葉侵云長,輕光逐漢斜?!保ㄈ粢浴凹摇贝皹恰保藙t無嫌。)

釋曰:此即犯上尾病。上句第五字是平聲,則下句第十字不得復(fù)用平聲,如此病,比來無有免者。此是詩之疣,急避。

或云:如陸機(jī)詩曰:“衰草蔓長河,寒木入云煙。”(“河”與“煙”平聲。)此上尾,齊、梁已前,時(shí)有犯者。齊、梁已來,無有犯者。此為巨病。若犯者,文人以為未涉文途者也。唯連韻者,非病也。如“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yuǎn)道”是也。(下句有云“郁郁園中柳”也。)

或曰:其賦頌,以第一句末不得與第二句末同聲。如張然明《芙蓉賦》云:“潛靈根于玄泉,擢英耀于清波”是也。蔡伯喈《琴頌》云:“青雀西飛,《別鶴》東翔,《飲馬長城》,楚曲《明光》”是也。其銘誄等病,亦不異此耳。斯乃辭人痼疾,特須避之。若不解此病,未可與言文也。沈氏亦云:“上尾者,文章之尤疾。自開辟迄今,多懼不免,悲夫?!比舻谖迮c第十故為同韻者,不拘此限。即古詩云:“四座且莫喧,愿聽歌一言?!贝似涑R?,不為病累。其手筆,第一句末犯第二句末,最須避之。如孔文舉《與族弟書》云:“同源派流,人易世疏,越在異域,情愛分隔?!笔且?。凡詩賦之體,悉以第二句末與第四句末以為韻端。若諸雜筆不束以韻者,其第二句末即不得與第四句同聲,俗呼為隔句上尾,必不得犯之。如魏文帝《與吳質(zhì)書》曰:“同乘共載,北游后園。輿輪徐動,賓從無聲。清風(fēng)夜起,悲笳微吟?!笔且病⑻显疲骸跋戮渲?,文章之韻,手筆之樞要。在文不可奪韻,在筆不可奪聲。且筆之兩句,比文之一句,文事三句之內(nèi),筆事六句之中,第二、第四、第六,此六句之末,不宜相犯。”此即是也。

第三,蜂腰。

蜂腰詩者,五言詩一句之中,第二字不得與第五字同聲。言兩頭粗,中央細(xì),似蜂腰也。詩曰:“青軒明月時(shí),紫殿秋風(fēng)日,瞳隴引夕照,晻曖映容質(zhì)?!庇衷唬骸奥劸龕畚腋?,竊獨(dú)自雕飾,”又曰:“徐步金門出,言尋上苑春?!?/p>

釋曰:凡句五言之中,而論蜂腰,則初腰事須急避之。復(fù)是劇病。若安聲體,尋常詩中,無有免者。

或曰:“君”與“甘”非為病;“獨(dú)”與“飾”是病。所以然者,如第二字與第五字同去上入,皆是病,乎聲非病也。此病輕于上尾,鶴膝,均于平頭,重于四病,清都,師皆避之。已下,四病,但須知之,不必須避。

劉氏曰:“蜂腰者,五言詩第二字不得與第五字同聲。古詩曰:‘聞君愛我甘,竊獨(dú)自雕飾’是也。此是一句中之上尾。沈氏云;‘五言之中,分為兩句,上二下三。凡至句末,并須要?dú)?。’即其義也。劉滔亦云:‘為其同分句之末也。其諸賦頌,皆須以情斟酌避之。如阮瑀《止欲賦》云:“思在體為素粉,悲隨衣以消除?!奔础绑w”與“粉”、“衣”與“除”同聲是也。又第二字與第四字同聲,亦不能善。此雖世無的目,而甚于蜂腰。如魏武帝《樂府歌》云:“冬節(jié)南食稻,春日復(fù)北翔”是也?!瘎⑻嫌衷疲骸穆曋校肼曌钌?,馀聲有兩,總歸一入,如征整政只、遮者柘只是也。平聲賒緩,有用處最多,參彼三聲,殆為大半。且五言之內(nèi),非兩則三,如班婕妤詩曰:“常恐秋節(jié)至,涼風(fēng)奪炎熱?!贝似涑R病R嗟糜靡挥盟模喝羲?,平聲無居第四,如古詩云:“連城高且長”是也。用一,多在第二,如古詩曰:“九州不足步”此,謂居其要也。然用全句,平上可為上句取,固無全用。如古詩曰:“迢迢牽牛星”,亦并不用。若古詩曰:“脈脈不得語”,此則不相廢也。猶如丹素成章,鹽梅致味,宮羽調(diào)音,炎涼禦節(jié),相參而和矣?!?/p>

第四,鶴膝。

鶴膝詩者,五言詩第五字不得與第十五字同聲。言兩頭細(xì),中央粗,似鶴膝也,以其詩中央有病。詩曰;“撥棹金陵渚,遵流背城闕,浪蹙飛船影,山掛垂輪月。”又云:“陟野看陽春,登樓望初節(jié),綠池始沾裳,弱蘭未央結(jié)。

釋云:取其兩字間似鶴膝,若上句第五“渚”字是上聲,則第三句末“影”字不得復(fù)用上聲,此即犯鶴膝。故沈東陽著辭曰:“若得其會者,則唇吻流易,失其要者,則喉舌蹇難。事同暗撫失調(diào)之琴,夜行坎壈之地。”蜂腰、鶴膝,體有兩宗,各互不同。王斌五字制鶴膝,十五字制蜂腰,并隨執(zhí)用。

或曰:如班姬詩云:“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tuán)團(tuán)似明月?!薄八亍迸c“扇”同去聲是也。此曰第三句者,舉其大法耳。但從首至末,皆須以次避之,若第三句不得與第五句相犯,第五句不得與第七句相犯。犯法準(zhǔn)前也。

劉氏云:“鶴膝者,五言詩第五字不得與第十五字同聲。即古詩曰:‘客從遠(yuǎn)方來,遺我一書劄,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且?。皆次第相避,不得以四句為斷。吳人徐陵,東南之秀,所作文筆,未曾犯聲。唯《橫吹曲》:‘隴頭流水急,水急行難渡,半入隗囂營,傍侵酒泉路。心交贈寶刀,少婦裁紈素,欲知別家久,戎衣今已故?!嗍峭ㄈ酥槐滓病7仓T賦頌,一同五言之式。如潘安仁《閒居賦》云:‘陸攎紫房,水掛赪鯉,或宴于林,或禊于汜?!雌洳∫病F渲T手筆,第一句末不得犯第三句末,其第三句末復(fù)不得犯第五句末,皆須鱗次避之。溫、邢、魏諸公,及江東才子,每作手筆,多不避此聲。故溫公為《廣陽王碑序》云:‘少挺神姿,幼標(biāo)令望,顯譽(yù)羊車,稱奇虎檻?!瞎珵椤独先诵潜怼吩疲骸闪钣谟西耄蛐褂邙Q鳥,醴泉代伯益之功,甘露當(dāng)屏翳之力。’魏公為《赤雀頌序》曰:‘能短能長,既成章于云表;明吉明兇,亦引氣于蓮上?!x朓為《鄱陽王讓表》云:‘玄天蓋高,九重寂以卑聽;皎日著明,三舍回于至感?!螘P為《范云讓吏部表》云:‘寒灰可煙,枯株復(fù)蔚,鎩翮奮飛,奔蹄且驟。’王融《求試效啟》云:‘蒲柳先秋,光陰不待,貪及明時(shí),展志愚效?!瘎⑿⒕b《謝散騎表》云:‘邀幸自天,休慶不已。假鳴鳳之條,躡應(yīng)龍之亦。’諸公等,并鴻才麗藻,南北辭宗,動靜應(yīng)于風(fēng)云,咳唾合于宮羽,縱情使氣,不在其聲。后進(jìn)之徒,宜為楷式。其詩、賦、銘、誄,言有定數(shù),韻無盈縮,必不得犯。且五言之作,最為機(jī)妙,既恒宛口實(shí),病累尤彰,故不可不事也。自馀手筆,或賒或促,任意縱容,不避此聲,未為心腹之病。又今世筆體,第四句末不得與第八句末同聲,俗呼為踏發(fā)聲。譬如機(jī)關(guān),踏尾而頭發(fā),以其軒輊不平故也。若不犯此病,謂之鹿盧聲,即是不朽之成式耳。沈氏曰:‘人或謂鶴膝為蜂腰,蜂腰為鶴膝。疑未辨?!粍t孰謂公為該博乎!蓋是多聞闕疑,慎言寡尤者歟?!?/p>

第五,大韻。(或名觸絕病。)

大韻詩者,五言詩若以“新”為韻,上九字中,更不得安“人”、“津”、“鄰”、“身”、“陳”等字,既同其類,名犯大韻。詩曰:“紫翮拂花樹,黃鸝閑綠枝,思君一嘆息,啼淚應(yīng)言垂?!庇衷唬骸坝昔~牽細(xì)藻,鳴禽瞬好音,誰知遲暮節(jié),悲吟傷寸心?!?/p>

釋云:如此即犯大韻。今就十字內(nèi)論大韻,若前韻第十字是“枝”字,則上第七字不得用“鸝”字,此為同類,大須避之。通二十字中,并不得安“簏”、“羈”、“雌”、“池”、“知”等類。除非故作疊韻,此即不論。

元氏曰:“此病不足累文,如能避者彌佳。若立字要切,于文調(diào)暢,不可移者,不須避之?!?/p>

劉氏曰:“大韻者,五言詩若以,‘新’為韻,即一韻內(nèi),不得復(fù)用‘人’、‘津’、‘鄰’、‘親’等字。若一句內(nèi)犯者,曹植詩云:‘涇、渭揚(yáng)濁清’,即‘涇’、‘清’是也。十字內(nèi)犯者,古詩曰:‘良無磐石固,虛名復(fù)何益?!础ⅰ妗且?。”

第六,小韻。(或名傷音病。)

小韻詩,除韻以外,而有迭相犯者,名為犯小韻病也。詩曰:“搴簾出戶望,霜花朝瀁日,晨鶯傍杼飛,早燕挑軒出?!庇衷唬骸耙怪袩o與悟,獨(dú)寤撫躬嘆,唯慚一片月,流彩照南端?!?/p>

釋曰:此即犯小韻。就前九字中而論小韻,若第九字是“瀁”字,則上第五字不得復(fù)用“望”字等音,為同是韻之病。

元氏曰:“此病輕于大韻,近代咸不以為累文?!?/p>

或云“凡小韻,居五字內(nèi)急,九字內(nèi)小緩。然此病雖非巨害,避為美?!?/p>

劉氏曰:“小韻者,五言詩十字中,除本韻以外自相犯者,若已有‘梅’,更不得復(fù)用‘開’、‘來’、‘才’、‘臺’等字。五字內(nèi)犯者,曹植詩云:‘皇佐揚(yáng)天惠’,即‘皇’、‘揚(yáng)’是也。十字內(nèi)犯者,陸士衡《擬古歌》云:‘嘉樹生朝陽,凝霜封其條?!础枴ⅰ且?。若故為疊韻,兩字一處,于理得通,如‘飄搖’、‘窈窕’、‘徘徊’、‘周流’之等,不是病限。若相隔越,即不得耳?!?/p>

第七,傍紐(亦名大紐,或名爽切病。)

傍紐詩者,五言詩一句之中有“月”字,更不得安“魚”、“元”、“阮”、“愿”等之字,此即雙聲,雙聲即犯傍紐。亦曰,五字中犯最急,十字中犯稍寬。如此之類,是其病。詩曰:“魚游見風(fēng)月,獸走畏傷蹄?!保ㄈ绱祟愓撸怯址赴~病。)又曰:“元生愛皓月,阮氏愿清風(fēng),取樂情無已,賞玩未能同?!庇衷唬骸霸粕邴愒拢▌觼y游魚,涼風(fēng)便入體,寒氣漸鉆膚?!?/p>

釋曰:“魚”、“月”是雙聲,“獸”、“傷”并雙聲,此即犯大紐,所以即是,“元”、“阮”、“愿”、“月”為一紐。今就十字中論小紐,五字中論大紐。所以即是,“元”、“阮”、“愿”、“月”為一紐。王斌云:“若能回轉(zhuǎn),即應(yīng)言‘奇琴’、‘精酒’,‘風(fēng)表’、‘月外’,此即可得免紐之病也?!?/p>

或曰;傍紐者,據(jù)傍聲而來與相忤也。然字從連,韻,而紐聲相參,若“金”、“錦”、“禁”、“急”,“陰”、“飲”、“蔭”、“邑”,是連韻紐之。若“金”之與“飲”、“陰”之與“禁”,從傍而會,是與相參,之也。如云:“丈人且安坐,梁塵將欲飛?!薄罢伞迸c“梁”,亦“金”、“飲”之類,是犯也。

元氏云:“傍紐者,一韻之內(nèi),有隔字雙聲也?!痹ぴ唬骸按瞬「p于小韻,文人無以為意者。又若不隔字而是雙聲,非病也。如‘清切’、‘從就’之類是也。

劉氏曰:“傍紐者,即雙聲是也。譬如一韻中已有‘任’字,即不得復(fù)用‘忍’、‘辱’、‘柔’、‘蠕’、‘仁’、‘讓’、‘爾’、‘日’之類。沈氏所謂風(fēng)表、月外、奇琴、精酒是也。劉滔亦云:‘重字之有“關(guān)關(guān)”,疊韻之有“窈窕”,雙聲之有“參差”,并興于《風(fēng)》、《詩》矣。’王玄謨問謝莊:‘何者為雙聲?何者為疊韻?’答云:‘“懸瓠”為雙聲“碻磝”為疊韻?!瘯r(shí)人稱其辨捷。如曹植詩云:‘壯哉帝王居,佳麗殊百城?!础印?、‘佳’,‘殊’、‘城’,是雙聲之病也。凡安雙聲,唯不得隔字,若‘踟躕’、‘躑躅’、‘蕭瑟’、‘流連’之輩,兩字一處,于理即通,不在病限。沈氏謂此為小紐。劉滔以雙聲亦為正紐。其傍紐者,若五字中已有任’字,其四字不得復(fù)用‘錦’、‘禁’、‘急’、‘飲’、‘蔭’、‘邑’等字,以其一紐之中,有,‘金’音等字,與‘任’同韻故也。如王彪之《登冶城樓》詩云:‘俯觀陋室,宇宙六合,譬如四壁?!础c,‘壁’是也。沈氏亦以此條謂之大紐。如此負(fù)犯,觸類而長,可以情得。韻紐四病,皆五字內(nèi)之瘕疵,兩句中則非巨疾,但勿令相對也?!?/p>

第八,正紐。(亦名小紐,亦名爽切病。)

正紐者,五言詩“壬”、“衽”、“任”、“入”,四字為一紐;一句之中,已有“壬”字,更不得安“衽”、“任”、“入”等字。如此之類,名為犯正紐之病也。詩曰:“撫琴起和曲,疊管泛鳴驅(qū),停軒未忍去,白日小踟躕?!庇衷唬骸靶闹懈稳绺?,腹里氣便燋,逢風(fēng)回?zé)o信,早雁轉(zhuǎn)成遙?!保ā案巍?、“割”同紐,深為不便。)

釋曰:此即犯小紐之病也。今就五字中論,即是下句第九、十,雙聲兩字是也。除非故作雙聲,下句復(fù)雙聲對,方得免小紐之病也。若為聯(lián)綿賦體類,皆如此也。

或曰:正紐者,謂正雙聲相犯。其雙聲雖一,傍正有殊,從一字紐之得四聲,是正也。(若“元”,“阮”,“愿”、“月”是。)若從他字來會成雙聲,是傍也。(若“元”、“阮”、“愿”,“月”是正,而有“牛”、“魚”,“妍”、“硯”等字來會“元”,“月”等字成雙聲是也。)如云:“我本漢家子,來嫁單于庭?!保ā凹摇薄ⅰ凹蕖笔且患~之內(nèi),名正雙聲,名犯正紐者也。)傍紐者,如:“貽我青銅鏡,結(jié)我羅裙裾?!保ā敖Y(jié)”、“裙”是雙聲之傍,名犯傍紐也。)又一法,凡入雙聲者,皆名正紐。

元氏曰:“正紐者,一韻之內(nèi),有一字四聲分為兩處是也。如梁簡文帝詩云:‘輕霞落暮錦,流火散秋金。’(‘金’、‘錦’、‘禁’、‘急’是一字之四聲,今分為兩處,是犯正紐也。”)元兢曰:“此病輕重,與傍紐相類,近代咸不以為累,但知之而已?!?/p>

劉氏曰:“正紐者,凡四聲為一紐,如‘任’、‘荏’、‘衽’、‘入’,五言詩一韻中已有‘任’字,即九字中不得復(fù)有‘荏’、‘衽’、‘入’等字。古詩云:‘曠野莽茫茫。即‘莽’與‘茫’是也。凡諸文筆,皆須避之。若犯此聲,即齟齬不可讀耳?!?/p>

第九,水渾病,謂第一與第六之犯也,。假作《春詩》曰:“沼萍遍水纈,榆莢滿枝錢。”又曰:“斜云朝列陳,回娥夜抱弦?!?/p>

釋云:“沼”文處一,宜用平聲;(‘池’好。)“回”字在六,特須宮語。(宜‘趨’。)一為上言之首,六是下句之初,同建水渾,以彰第一。且條嘉況,開示文生,制作之家,特宜監(jiān)察。三隅,已發(fā),一角須求,聊說十規(guī),以張群目。

第十,火滅病,謂第二與第七之犯也。即假作《閨怨》詩曰:“塵暗離后鏡,帶永別前腰。”又曰:“怨心千過絕,啼眼百回垂?!?/p>

釋曰:“暗”文處二,宜用“埋”、“生”之言;“眼”字居七,特貴“眸”、“行”之語。“離”當(dāng)陰位,命于南方,用字致尤,故云離位火滅,因以名焉。

第九(又),木枯病,謂第三與第八之犯也。即假作《秋詩》曰:“金風(fēng)晨泛菊,玉露宵沾蘭。”(一本“宵懸珠”)。又曰:“玉輪夜進(jìn)轍,金車晝滅途?!?/p>

釋曰:“宵”為第八,言“夜”已精;“夜”處第三,論“宵”乃妙。自馀優(yōu)劣,改變皆然,聊著二門,用開多趣。

第十(又),金缺病,謂第四與第九之犯也。夫金生兌位,應(yīng)命秋律于西,上句向終,下句欲末,因數(shù)命之,故生斯號。即假作《寒詩》曰:“獸炭陵晨送,魚燈徹宵燃?!庇衷唬骸昂贸?,褻褥夜排寒?!?/p>

釋曰:“宵”文處九,言“夜”便佳;“除”字在四,云“卻”為妙。自馀致病,例此成規(guī)。告往知來,自然多悟。

第十一,闕偶病,謂八對皆無,言靡配屬,由言匹偶,因以名焉。假作《述懷詩》曰:“鳴琴四五弄,桂酒復(fù)盈杯。”又曰;“夜夜憐琴酒,優(yōu)游足暢情。”

釋曰:上有“四五”之言,下無“兩三”之句;不對“朝朝”之字,空垂“夜夜”之文。如此之徒,名為闕偶。題斯一目,馀況皆然。

或曰:詩上引事,下須引事以對之。若上缺偶對者,是名缺偶。犯詩曰:“蘇秦時(shí)刺股,勤學(xué)我便耽?!贬屧唬荷暇洹疤K秦”,是其人名,下將“勤學(xué)”對之,是其缺偶。

不犯詩曰:“刺股君稱麗,懸頭我未能。”

釋曰:上有“刺股”,下有“懸頭”,各為一事,上下相對,故曰不犯。

第十二,繁說病,謂一文再論,繁詞寡義?;蛎囝悾蛎噘槨<醇僮鳌秾圃姟吩唬骸扒逵x酒恒滿,綠酒會盈杯?!庇衷唬骸皾M酌馀當(dāng)進(jìn),彌甌我自傾?!?/p>

釋曰:“清觴”、“綠酒”,本自靡殊;“滿酌”、盈杯”,何能有別?!扳拧敝c“我”,同號己身,一說足明,何須再陳。如斯之類,寡義繁文,制作之家,特宜詳察。

詩曰:“遠(yuǎn)岫開翠霧,遙山卷青靄?!?/p>

此兩句字別理不殊,是病。

崔氏曰:“‘從風(fēng)似飛絮,照日類繁英,拂巖如寫鏡,封林若耀瓊?!怂木湎啻?,一體不異,‘似’、‘類’、‘如’、‘若’,是其病?!?/p>

第十三,齟齬病者,一句之內(nèi),除第一字及第五字,其中三字,有二字相連,同上去入是。(若犯上聲,其病重于鶴膝,此例文人以為秘密,莫肯傳授。上官儀云:“犯上聲是斬刑,去入亦絞刑。”)如曹子建詩云:“公子敬愛客?!薄熬础迸c“愛”是,其中三字,其二字相連,同去聲是也。

元兢曰:“平聲不成病,上去入是重病,文人悟之者少,故此病無其名。兢案《文賦》云:‘或齟齬而不安?!蛞源瞬∶麨辇e齬之病焉?!?/p>

崔氏是名“不調(diào)”。不調(diào)者,謂五字內(nèi),除第一字、第五字,于三字用上去入聲相次者,平聲非病限,此是巨病。古今才子多不曉。如“晨風(fēng)驚疊樹,曉月落危峰?!保ā霸隆贝巍奥洹?,同入聲。)如“霧生極野碧,日下遠(yuǎn)山紅。”(“下”次“遠(yuǎn)”,同上聲。)如“定惑關(guān)門吏,終悲塞上翁。”(“塞”次“上”,同去聲。)

第十四,叢聚病者,如上句有“云”,下句有“霞”,抑是常。其次句復(fù)有“風(fēng)”,下句復(fù)有“月”?!霸啤薄ⅰ跋肌?、“風(fēng)”、“月”,俱是氣象,相次叢聚,是為病也。如劉鑠,詩曰:“落日下遙林,浮云靄曾闕,玉宇來清風(fēng),羅帳迎秋月?!贝松暇溆小叭铡?,下句有“云”,次句有“風(fēng)”,次句有“月”,“日”、“云”、“風(fēng)”、“月”,相次四句,是叢聚。

元兢曰:“蓋略舉氣象為例,觸類而長,庶物則同。上十字已有‘鸞’對‘鳳’,下十字不宜更有‘鳧’對‘鶴’;上十字已有‘桂’對‘松’,下十字不宜更用‘桐’對‘柳’。俱是叢聚之病,此又悟之者鮮矣?!?/p>

崔名叢木病,即引詩云:“庭梢桂林樹,檐度蒼梧云,棹唱,喧難辨,樵歌近易聞?!薄肮稹?、“梧”、“棹”、“樵”,俱是木,即是病也。第十五,忌諱病者,其中意義,有涉于國家之忌是也。如顧長康詩云:“山崩溟海竭,魚鳥依將何?!薄吧奖馈?、“海竭”,于國非所宜言,此忌諱病也。

元兢曰;“此病或犯,雖有周公之才,不足觀也。又如詠雨詩稱亂聲,溯水詩云逆流,此類皆是也?!?/p>

皎公名曰避忌之例,詩曰:“何況雙飛龍,羽翼縱當(dāng)乖。”又云:“吾兄既鳳翔,王子亦龍飛?!?/p>

第十六,形跡病者,謂于其義相形嫌疑而成。如曹子建詩云:“壯哉帝王居,佳麗殊百城?!奔慈缃娙耍ǖ迷啤胞惓恰?,亦云“佳麗城”。若單用“佳城”,即如滕公佳城,為形跡病也。

元兢云:“文中例極多,不可輕下語也。”

崔曰:“‘佳山’、‘佳城’,皆為形跡墳埏,不可用。又如‘侵天’、‘干天’,是謂天與樹木等,犯者為形跡。他皆效此?!?/p>

第十七,傍突病者,句中意旨,傍有所突觸。如周彥倫詩云:“二畝不足情,三冬俄已畢。”“二畝”涉其親,寧可云“不足情”也?

元兢云:“此與忌諱同,執(zhí)筆者咸宜戒之,不可輒犯也?!?/p>

第十八,翻語病者,正言是佳詞,反語則深累是也。如鮑明遠(yuǎn)詩云:“雞鳴關(guān)吏起,伐鼓早通晨?!薄胺ス摹保允羌言~,反語則不祥,是其病也。

崔氏云:“‘伐鼓’,反語‘腐骨’,是其病。

第十九,長,擷腰病者,每句第三字?jǐn)X上下兩字,故曰擷腰,若無解鐙相間,則是長擷腰病也。如上官儀詩曰:“曙色隨行漏,早吹入繁笳。旗文縈桂葉,騎影拂桃華。碧潭寫春照,青山籠雪花?!鄙暇洹半S”,次句“入”,次句“縈’,次句“拂”,次句“寫”,次句“籠”,皆單字,擷其腰于中,無有解鐙者,故曰長擷腰也。(此病或名束。)

第二十,長解鐙病者,第一、第二字意相連,第三、第四字意相連,第五單一字成其意,是解鐙;不與擷腰相間,是長解鐙病也。如上官儀詩曰:“池牖風(fēng)月清,閒居游客情,蘭泛樽中色,松吟弦上聲?!薄俺仉弧倍忠庀噙B,“風(fēng)月”二字意相連,“清”一字成四字之意,以下三句,皆無有擷腰相間,故曰長解鐙之病也。

元兢曰:“擷腰、解鐙并非病,文中自宜有之,不間則為病。然解鐙須與擷腰相間,則屢,遷其體。不可得句相間,但時(shí)然之,近文人篇中有然,相間者偶然耳。然悟之而為詩者,不亦盡善者乎?!保ù瞬∫嗝?。)

第二十一,支離。不犯詩曰:“春人對春酒,新附間新花?!狈冈娫唬骸叭巳私再认?,唯我獨(dú)從戎。”

第二十二,相濫。(或名繁說。)謂一首詩中再度用事,一對之內(nèi)反覆重論,文繁意疊,故名相濫。犯詩曰:“玉繩耿長漢,金波麗碧空,星光暗云里,月影碎簾中?!?/p>

釋曰:“玉繩”者星名,“金波”者月號,上既論訖,下復(fù)陳之,甚為相濫,尤須慎之。

崔氏云:“相濫者,謂‘形體’、‘途道’、‘溝淖’、‘淖泥’、‘巷陌’、‘樹木’、‘枝條’、‘山河’、‘水石’、‘冠帽’、‘衤禺衣’,如此之等,名曰相濫。上句用‘山’,下句用‘河’;上句有‘形’,下句安‘體’;有句有‘木’,下句安‘條’:如此參差,乃為善焉。若兩字一處,自是犯焉,非關(guān)詩處?;蛟苾赡恳惶幨??!?/p>

第二十三,落節(jié)。凡詩詠春,即取春之物色;詠秋,即須序秋之事情?;蛟伣袢?,或賦古帝,至于雜篇詠,皆須得其深趣,不可失義意。假令黃花未吐,已詠芬芳;青葉莫抽,逆言蓊郁;或?qū)P脑佋?,翻寄琴聲;或□意論秋,雜陳春事;或無酒而言有酒;無音而道有音:并是落節(jié)。若是長篇托意,不許限。即假作《詠月詩》曰:“玉鉤千丈掛,金波萬里遙。蚌虧輪影滅,落桂陰銷。入風(fēng)花氣馥,出樹鳥聲嬌。獨(dú)使高樓婦,空度可憐宵?!?/p>

釋曰:此詩本意詠月,中間論花述鳥,乍讀風(fēng)花似好,細(xì)勘月意有殊,如此之輩,名曰落節(jié)。

又《詠春詩》曰;“何處覓消愁?春園可暫游。菊黃堪泛酒,梅紅可插頭?!?/p>

釋曰:菊黃泛酒,宜在九月,不合春日陳之;或在清朝,翻言朗夜:并是落節(jié)。

第二十四,雜亂。凡詩發(fā)首誠難,落句不易?;蛴兄普撸瑧?yīng)作詩頭,勒為詩尾;應(yīng)可施后,翻使居前。故曰雜亂。假作《憶友詩》曰,“思君不可見,徒令年鬢秋。獨(dú)驚積寒暑,迢遞阻風(fēng)牛,粵馀慕樵隱,蕭然重一丘?!?/p>

釋曰:“粵馀”一對,合在句端;“思君”一對,合居篇末。然則篇章之內(nèi),義別為科,先后無差,文理俱暢;混而不別,故名雜亂。

第二十五,文贅(或名涉俗病。)凡五言詩,一字文贅,則眾巧皆除;片語落嫌,則人競褒貶。今作者或不經(jīng)雕匠,未被揣磨,輒述拙成,多致紕繆。雖理義不失,而文不清新;或用事合同,而辭有利鈍。即假作《秋詩》曰:“熠耀庭中度,蟋蟀傍窗吟。條間垂白露,菊上帶黃金?!?/p>

釋曰:此詩據(jù)理,大體得通。然“庭中”、“傍窗”,流俗已甚;“黃金”、“白露”,語質(zhì)無佳;凡此之流,名曰文贅。

又《詠秋詩》曰:“熠耀流寒火,蟋蟀動秋音。凝露如懸玉,攢菊似披金。”(此則無贅也。)又曰:“渭濱迎宰相?!保ü僦紫?,即是涉俗流之語,是其病。)又曰:“樹蔭逢歇馬,魚潭見洗船?!庇衷唬骸案艋ㄟb勸酒,就水更移床。”(是則俗巧弱弊之過也。)

第二十六,相反,謂詞理別舉是也。詩曰:“晴云開極野,積霧掩長洲。”上句既敘“晴云”,下句不宜“霧掩”,不順理耳。

第二十七,相重,謂意義重疊是也?;蛎χ敢?。詩曰:“驅(qū)馬清渭濱,飛鑣犯夕塵。川波張遠(yuǎn)蓋,山日下遙輪。柳葉眉行盡,桃花騎轉(zhuǎn)新。”(已上有“驅(qū)引”、“飛鑣”,下又“桃花騎”,是相重病也。)又曰:“游雁比翼翔,飛鴻知接翮?!?/p>

第二十八,駢拇者,所謂兩句中道物無差,名曰駢拇。如庾信詩曰:“兩戍俱臨水,雙城共夾河?!贝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