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桓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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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 7 首
陳元 朝代:東漢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介紹】: 東漢蒼梧廣信人,字長孫。
少傳父業(yè),習《左氏春秋》。
以父任為郎。
光武帝建武初與桓譚、杜林、鄭興俱為學者所宗。
上疏請立左氏傳博士。
辟司空李通府,請勿令司隸校尉督察三公,光武從之。
后辟司徒府,數(shù)陳事,不用,以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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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上耆舊詩·卷二十九
字鼓和,號曰青寰,為諸生,家貧,授經(jīng),世居甬上,凡甬上諸生,無不出吳先生門者。
先生雖日為諸生論說治經(jīng)生業(yè),然幾上獨置杜工部集,每歲以反故紙立一冊,凡有所作,輒書冊中,有事則藏諸巾箱方去。
即其家子弟亦不知先生日何所作也。
久之,先生故人子及諸生與其子謀,俟先生出,竊發(fā)其巾箱視之,則其所作詩草也。
紙背中淡墨禿穎,幾不可讀。
因各取一冊,疾書之,仍置箱中。
此后見先生裴回戶庭間,口吟手畫,始知為作詩也。
然終不以示人。
聞人論詩,輒不答,唯見人以詩書扇上贈人,輒蹙額曰:奚自苦?
但持一素扇相贈,亦得生風,奚重廢筆墨為?
竟藏其詩,至老且死,終不自言。
嗟夫!
吳先生生不得與葉鄭朗、楊伯翼同時,其目中所見鹿鹿,誰足與語?
故寧抱其詩井枯壁壞,蠹魚飽死篋中,終不肯使單章只句輕上俗人口。
此其力堅,其志矯。
寧身后千百年,待一人知己始出,亦可謂介之甚,果之甚矣。
去先生二十馀年,余始錄甬上耆舊詩。
適允誠出宿錢氏,錢氏賢者二,咸戒三即先生故人子,因出向所鈔詩數(shù)本,夜讀之,中有經(jīng)吾友錢退山點定者,允誠為驚喜,錄百馀首來,賞嘆彌日。
即余門中向與先生往來者,聞其能詩,俱大詫不信。
嗟夫!
吳先生誠異人也。
雖然,先生身后甫二十馀年,侯芭尚在,巳有能讀太玄如桓君山、張河間者,吾知先生更喜過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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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應斗,彭澤蔣家巷人,為新安瑯琊王氏八房后裔,字士光,號彭澤羨人。
凌滄草·序
北垣繡斧,直臣也,而有沖德之蘊焉。
一日,汪子汝霖諗予曰:“有奴拖盜,鄰先生子,盜執(zhí)將殪奴。
”先生宛爾曰:“挺之情在遁死,而又奚殊焉。
”予重嘆服之。
每值性火上騰,怨河中決,輒莊誦斯言,如澆東海之波,而沃咸陽之火。
聚如傾瀾渀蕩,頓植千金之堨也。
予因而嘆情之一字,為壤天下者之大端矣。
朅其情大者族,小者誅,尚有剩怒。
若紃循之伯鯀無必死之科,相柳有在宥之例,渾渾泡泡,涵蓋于不競不緡之中,而天下少可刑人矣。
易曰: 虎視耽耽,其欲逐逐,言著外威而曲暢其陰情也焉。
淂北垣四三輩,六連基跱,庶幾斯民也,不匡懼于纖剸接摺之間矣。
北垣一日,剩其文曰:子其序之始而哦焉,若謀風之解九暑也。
若羲輪西馭,列霓旌霞葆,絳節(jié)晃耀怡晴也。
既而繹諸若谷味熏膚澤毛,津津乎底于豫矣。
蓋以廣大易良之音,發(fā)人康樂喜愛之氣。
文章末事而已。
寓宜民宜人之大經(jīng)矣。
非有德孰能揚詡如斯乎。
??子云致其鉤辀格磔之音。
使人耳眼薾慹,心意秋冬,情氣受其徽檻,筋脈為之絞轉。
如此則淂不謂之刻削不仁者哉。
桓譚一夫之愉也,故君子不尊其業(yè)也。
予于北垣,淂文章,飬民之道焉。
眷弟尹氏興拜手書于苓音幢
凌滄草·序
人才在天地間,有盛衰,無先后。先者能善乎其為先,后者能善乎其為后。斯前輩巨公,如嚴冬之日,宗廟之器,自為其可親可敬,而后輩亦親不失親,敬不失敬,求免于狂躁淺露之譏也。天喉先生為吾鄉(xiāng)前輩中早達名流,計自壬戌登制科以迄今日,凡四十五年。山河陵谷,朝市滄桑,業(yè)數(shù)易矣。而所以為先生者弗易,何也?其說在易之明夷,內(nèi)文明而外柔順,文王以之。以今觀先生,前后大著,裒然一家,言先生之文明也。然何以剛而不折,高而不危,出入于驚風震雨之中,而不失其聳壑昂霄之度,則先生能以柔順善藏其文明,而不為文明用也。甲辰季夏,奐一艇游雋水,始得登先生堂而拜之。一見推誠,頗有蔡中郎倒屣王粲,謝玄暉折簡孔闿之意。奐退而語人曰:鄉(xiāng)之卿大夫如王先生其人可事也。先生少年以文章魁海內(nèi),正色立朝,屹然系風采之重。施設未既,而丘壑旋甘。度必如百尺孤桐,無枝可附。而顧此昵一萍蹤寥落如奐者,先生亦何愛于奐哉。奐以中年遭亂離,棄去制舉業(yè),專精聲律,意欲以詩見而弗敢信。顧海以內(nèi)傳。其片羽微屑,多有賞貴者,而鄉(xiāng)之卿大夫反薄而不道。甚且忌之誹之。以為鬼怪輕薄子。大抵如劉豫州詣袁術,見孫伯符從東階下,轉顧一視,足不能前,未免英雄忌人。而不知奐今巳發(fā)種種。非伯符英少時矣。獨王先生見而許之。醉之以醇醪,饗之以鐘鼓,誨之以金針玉屑。謂當世舍袁子無可□語。而且出其凌滄小帙,命之序。夫兩漢來一家之著,多不用他人序。至左太沖賦三都,求序于皇甫,而洛陽為之紙貴。乃后輩之有求于先達,未聞以先達而假重于后輩者也。李供奉不云乎:“興酣落筆搖五岳,詩成嘯傲凌滄洲?!比粝壬粤铚婷6腥∮趪[傲之義,則又先生轉柔順而正用之也。能為繞指者,自能百煉。能為蠖屈者,自能天飛。先生之人在,先生之詩文斯在。 康熙乙巳秋白露日襄陽后學袁奐頓首題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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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1640—1717 【介紹】: 清浙江石門人,字孟舉,號橙齋,又號黃葉村農(nóng)??滴鯐r貢生,官內(nèi)閣中書。旋歸隱。與呂留良合選《宋詩鈔》,又有《黃葉村莊詩集》。
晚晴簃詩匯·卷三十九
吳之振,字孟舉,號橙齋,又號黃葉村農(nóng),浙江石門人。官中書科中書。有《黃葉村莊集》。
詞學圖錄
吳之振(1640-1717) 字孟舉,號橙子,別號竹洲居士,晚年又號黃葉老人、黃葉村農(nóng),石門(今桐鄉(xiāng))洲泉鎮(zhèn)人。順治九年13歲應童子試,與呂留良定交,試后又與黃宗羲兄弟交往。舉貢生,以貲為內(nèi)閣中書,不赴任。性淡泊??滴醵昱c呂留良、吳自牧合編《宋詩鈔》,收錄宋詩成集者84家,凡94卷。又選施國章、宋琬、王士禎、王士祿、陳廷敬、沈荃、程可則、曹爾堪8人詩為《八家詩》刊刻行世。十二年去北京訪求宋人遺集,與復社詩人冒襄、長洲尤侗、汪琬、錫山嚴繩孫、工部尚書湯斌等訂文字交。南歸時,冒襄等為之餞行,吳之振于席間賦《種菜詩》以言志,眾人和之,后匯編成《種菜詩倡和集》。筑別墅于石門城西,因愛蘇子瞻名句"家在江南黃葉村",便命名為黃葉村莊。生平銳意于詩,兼工書畫。撰有《黃葉村莊詩集》及后集、續(xù)集、《德音堂琴譜》等。
清詩別裁集
字孟舉,浙江石門人?!鹚未?,前此無選本。孟舉刻《宋詩鈔》,共百數(shù)十家。己所成詩,亦俱近宋人。
黃葉村莊詩·序
黃葉村莊,吾友孟舉學古著書之所也。蘇子瞻詩「家在江南黃葉村」,孟舉好之而名其所居之莊者也。天下何地無村?何村無木葉?木葉至秋則搖落變衰。黃葉者,村之所有而序之必信者也。夫境會何常?就其地而言之,逸者以為可掛瓢植杖,騷人以為可登臨望遠,豪者以為是秋冬射獵之場,農(nóng)人以為是祭韭獻羔之處,上之則省斂觀稼、陳詩采風,下之則漁師牧豎、取材集網(wǎng),無不可者。更王維以為可圖畫,屈平以為可行吟,境一而觸境之人、之心不一。孟舉于此,不能不慨焉而興感也,覺天地之浩邈,古今之寥廓,無一非其百感交集之所得于心、形于腕。于以為詩,而系之黃葉村莊,意有在也。孟舉于古人之詩無所不窺,而時之論孟舉之詩者必曰學宋。予謂古人之詩,可似而不可學,何也?學則為步趨,似則為吻合。學古人之詩,彼自古人之詩,與我何涉?似古人之詩,則古人之詩亦似我,我乃自得。故學西子之矉則丑,似西子之矉則美也。孟舉詩之似宋也,非似其意與辭,蓋能得其因而似其善變也。今夫天地之有風雨陰晴寒暑,皆氣候之自然,無一不為功于世,然各因時為用而不相仍。使仍于一,則恒風恒雨、恒陰恒晴、恒寒恒暑,其為病大矣。詩自三百篇及漢魏六朝、唐宋元明,惟不相仍,能因時而善變,如風雨陰晴寒暑,故日新而不病。今人見詩之能變而新者,則舉之而歸之學宋,皆錮于相仍之恒而不知因者也。孟舉之詩,新而不傷,奇而不頗,敘述類史遷之文,言情類宋玉之賦,五古似梅圣俞,出入于黃山谷,七律似蘇子瞻,七絕似元遺山,語必刻削,調(diào)必鑿空,此其概也。不知者謂為似宋,孟舉不辭;知者謂為不獨似宋,孟舉亦甚愜。蓋孟舉之能因而善變,豈世之蹈襲膚浮者比哉?世之尊漢魏及唐者,必以予言為抑孟舉;世之尚宋者,必以予言為揚孟舉。悠悠之論,非但不知孟舉,實不知詩。然則讀孟舉詩,得其系之黃葉村莊之義,則思過半矣。橫山葉燮序。
尋暢樓詩稿·序
孟舉之詩,神骨清逸而有光艷,著語驚人。
讀者每目瞤而心蕩,如觀閻立本、李伯時畫天神仙官,旌導劍佩驂駕之飾,震懾為非世有,然不敢有所嗜愿,為非其類也。
凡為詩文者,其初必卓犖崖異,繼而騰趠絢爛,數(shù)變而不可捉搦,久之刊落,愈老愈精,自然而成。
今孟舉方當卓犖崖異與騰趠絢爛之間,固宜其驚人如此,所謂小稱意則人小怪,大稱意則人大怪。
孟舉正須問其稱意何如昔人耳。
人知我而驚,不知我亦驚,直不可以此介意也。
桓譚、侯芭不足以知楊雄,而待韓愈知之;李翱、皇甫湜不足以知韓愈,而待歐陽修知之。
若李白、杜甫之詩,則又近白、甫時之韓愈知之,宋人因而師承焉,今人又未之知也。
然則惟作者而后能知作者,自古為然。
而作者之出也,或駢肩而生,或數(shù)百年、一二千年而生。
吾同時無其人,則必待之數(shù)百年、一二千年有黃口后生焉,足以竭吾之長而攻吾之短,此真吾之所戁畏而托命者也。
目前紛紛廣座長麈、拈黑道白,如土蠓野馬,其不足與于斯文也明矣。
而今人舐筆蘸墨,方以此曹之喜憎為是非趨背。
得其譽,便可罵阮籍為老兵,訶杜甫為村子;一為貶毀,則志惑氣索,如喪家失父,不可自立于門戶。
諺所謂「以盲引盲,相將入坑」,殊可劇嘆也。
歸有光目王世貞為「妄庸巨子」,世貞曰:「妄則有之,庸則未也。
」有光曰:「未有妄而不庸者。
」歸之文至今可傳,以其意中能無此巨子也。
今天下之巨子,其出世貞下又不知幾何。
使吾之所為為其所稱嘆,則必為前與后之作者所噦詈矣;為其所詫異,則必為前與后之作者所疑而抉摘矣;為其所屏棄不復置目,然后必為前與后之作者所笑視莫逆矣。
今孟舉雖不為所喜,而猶為所驚怪。
其于作者,尚未知何如也。
然孟舉進方銳,將數(shù)變而不可捉搦以底于成,則其驚怪益甚,其為屏棄不復置目,終所必至,顧在孟舉能卒不以此曹介意否耳。
陸務觀曰:「外物不移方是學,俗人猶愛未為詩。
」余讀此句,輒自咎訟平生言距陽明而熟于用處,不事檢束,正坐陽明無忌憚之病;為詩恨偽盛唐而未離聲律,兩騎夾帶,猶為所牽挽。
思欲坐進古人,所待于后甚遠。
不汲汲有求于今世者,心知其甚難,然不敢不與孟舉同厲之也。
南陽村友晚村氏序。
(此老友晚村序余癸丑以前作也。
晚村墓有宿草,余年齒亦衰頹,學業(yè)日益荒落。
重閱此序,念老友勉勵之語,不覺淚漬于紙也。
康熙甲戌冬日竹州居士書。)
黃葉村莊續(xù)稿·序
黃葉村莊續(xù)稿一卷,予叔父橙齋先生丁丑以后六年間所作詩也。前集八卷,皆先生所手定。自丙子季冬臥闥,遭絳云之燼,先生跳身烈焰中,支體潰灼,僅而獲全。自時厥后,先生見彌超,學彌劭,世事不復罩眼。常擬筑別業(yè)讀書歸老,顏之曰「補衲庵」。雖不果就,而平居坐臥一小閣,蒲團棐幾,一爐一編,優(yōu)游其中,未嘗輕出也。四方車馬造謁與交游過從問字者,輒戒門以絕。即詩文一道,平昔所深知篤好者,亦嫌于炫露,幾欲焚棄筆硯。然海內(nèi)詩筒詞版往來徵索者無虛日,先生不欲過絕人情,亦時時牽率應之。憶嘗侍側,見案間側理填委,客坐廳事相促迫,先生率爾捉筆疾書,不移時,悉發(fā)遣去。初疑倉卒應付、不經(jīng)意之作,已而回環(huán)吟咀,各有意理,而辭句之工、格律之細,又無論已。此不獨挾兔園冊、剽賊獺祭以誇多斗捷者無從望其項背,即作家宗匠刻意雕鎪,亦有攀躋不上者矣。然每不自愛惜收拾,甫脫稿,旋棄去。頻年所作,都流散于門人親友間。其甚者或落長須赤腳之手,以為窗糊藥裹。予每見,輒掇取之。積之既久,頗亦盈帙,蓋半抄于友人篋衍所貯,半搜之敝楮渝墨之馀,而其散亡遺佚、無從蒐輯者,已不知其幾矣,良可惜也。歲暮無事,料簡巾箱,因盡出而匯集之??鸵姸鴳冊唬骸负?nèi)仰望先生近作久矣,而恨不得見也。盍付之梓,以慰其饑渴乎?」予曰:「此非先生意也。今世操觚之家,所謂未有長卿一句,輒災木費紙,投贄干時,馳逐榮利之場,集止津要之地,附末光而分馀潤。先生方惄焉傷之,故年來匿影村莊,深悔姓名落于人間。即偶然酬應之作,亦如浮云太虛,過而不留。窺其心,且不欲以詞章末技與學士大夫、騷人墨客斗新奇、較工拙以爭長于詞場吟社之間,況鏤版流播,跡同衒鬻,不幾與釣名營進者同類而共道乎?故知非先生意也?!箍驮唬骸鸽m然,歐陽子不云乎:聚多者終必散。茍不及今為可久計,異日者保無湮沒淪落之患乎?夫纂輯家集,無使隕墜者,子弟之責也。曷不刻之塾門,垂示子姓,并使鄉(xiāng)邦晚進有所矜式考問,以庶幾于大雅之克繼,所得孰多乎?」予感其言,因謀之武岡、瑞草兩弟,亦各出所藏,并甲戌元旦及乙亥春正雨雪、喜晴、公宴四詩合之,得古今詩二百二十馀首,相與排纘編次,釐之為若干卷,固請于先生而授梓焉。讀是編者,當求其義蘊之弘、寄托之遠與夫沉浸含咀之深,斯得之矣。若徒于抽黃對白、章絺句繪間賞之,非今日編纂之意也??碳瘸?,因記其緣起于此。侄景淳謹識。
黃葉村莊詩后集·序
黃葉村莊詩,其初集先生所自訂也,續(xù)集則令子武岡瑞草及其小阮弈亭所搜緝編次也。自時厥后,又垂八九年,先生年彌高,學彌邵,詩亦益精詣融脫,如少陵之老去律細、東坡之海外文章,昔人所謂「精能之至」者也。然先生之詩率然漫成,或口占,或授簡,初不置冊本。又書法妙天下,片紙脫稿,旋為人攫去,或藏弆,或博易,遂并詩失之。先生既不自省錄,而余數(shù)年來鹿鹿,時奔走長安道上,瑞草亦有負笈成均之役,武岡復遷居外舍,遂不及盡收錄,所存者僅十之二三耳。今年首夏,余公車罷歸,即仝瑞草昆季校輯,促付諸剞劂氏。第皆從零星收拾,故都無年次先后。又先生篤于故舊老友,晚年往來詩版,時復把玩,寓落月屋梁之意,而后學及子弟片語之佳,亦汲引獎借,故集中仿右丞、拾遺例,附入一二倡和篇什,亦先生意也。嗟乎!先生之詩,沾丐海內(nèi)久矣。世徒賞其工妙而不究其由來,正如讀昌黎集,但見其章妥句適,而所謂「茹古涵今,不可窺?!拐?,則未之睹也。余館橙齋,與先生朝夕者十馀年。每見先生詩,大都成于對客談笑、酒闌游衍之馀,初若不經(jīng)意,然他人旬鍛月鍊、苦思力索而未至者,先生以自然得之;從來苦捷敏者負蛟螭螻螾之譏,費推敲者蒙刻楮雕肝之誚,先生獨兩兼之。此正非可卒乍襲取,蓋才分既卓,學識絕高,而功力更復深至,乃克臻此境界。余嘗謂先生非徒以詩鳴者也,特其胸中蘊負之奇偶寓于詩而一發(fā)之耳。讀是集者,涉其津而溯其源,知其詩之所由來,無徒炫耀于絺章繡句而從事于本原,庶不負作者之苦心矣。余非敢序先生集也,因與先生周旋久習,知先生學問本末,因為指示其端要,愿與世之讀先生詩者共勉之而已??滴跞沙綒q端午前三日,后學徐煥識。
重刊黃葉村莊詩集·跋
先六世祖孟舉先生自編《黃葉村莊詩》八卷。又《續(xù)集》一卷、《后集》一卷,則五世祖武岡公及五世叔祖瑞草公所輯,板藏家塾,閱二百年。庚申之變,付之一炬??祲坌值鼙軄y滬上,購得印本,欲謀重刊,而力有未暇。閱數(shù)年,服官于吳,稍有俸入,復構祠宇,乃以此本付梓人。又《黃葉村莊圖冊》及國初巨公題種菜詩原本經(jīng)同邑蔡硯香廣文刻石者,亦以重資購得。復得漁洋、鈍翁諸老送行詩墨跡,并附于末。先生學行箸海內(nèi),無俟論述。獨是數(shù)百年手澤,經(jīng)兵火蕩析之馀,巋然尚存,若有神物護持。俾得再刊,以餉后學,則誠小子之所深幸也。工既竣,謹書緣起于卷尾。光緒四年正月,六世孫康壽謹志。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1760—1817 【介紹】: 清浙江秀水人,又名良士,字仲瞿,號蠡舟,昭明閣外史。乾隆五十九年舉人。工畫,好游俠,兼通兵家言,善騎射。少以任俠破家。其座主吳省欽薦其知兵,謂能作掌中雷。吳被斥,曇亦因此為士大夫所不齒。詩文奇肆,縱橫萬里。有《煙霞萬古樓集》。
晚晴簃詩匯·卷一○九
王曇,一名良士,字仲瞿,號蠡舟,秀水人。乾隆甲寅舉人。有《煙霞萬古樓集》。
煙霞萬古樓詩集·自序
《太玄》之草成,而劉歆欲覆醬瓿;《三都》之賦出,而士衡欲蓋酒甕。
同是時也,桓譚以為絕倫,張華為之紙貴。
豈文無定體,嗜痂者有異癖,嬖眇者多一目歟?
李百藥曰:『文章者,性情之風標,神明之律呂也。
』張融自序曰:『吾文章之體,多為世人所驚。
』又曰:『文豈有常體,丈夫何至因循寄人籬下?
』裴子野論文曰:『人皆成于手,吾獨成于心。
』北齊祖瑩亦語人曰:『文章須自出機杼,成一家風骨,何能共人生活哉?
』讀劉協(xié)之《雕龍》,不如通摯虞之《流別》;讀鐘嶸之《詩品》,不如追韓嬰之傳說。
見其委海若天吳,見其原岷觴積石。
統(tǒng)四千年之文為一文觀,合四千年之詩為一詩釋,而古今詩與文之正變,洞然胸中矣。
法律一新,如曹參守蕭何之文;旌旗一變,如光弼將子儀之軍。
非謂師涓奏樂,必造新聲;徐摛作文,不拘舊體也。
或曰延年隘薄,靈運空疏,為之奈何?
曰:『此不盡讀天下之書與詩文,而漫然操觚之謂也。
』漢郭憲、王嘉全搆虛辭,孟堅所以致譏,張華為之絕倒,《抱樸子》所謂『懷空抱虛,有似蜀人葫蘆』之喻乎?
南史氏曰:『文章容易逋峭難。
』又曰:『文章不嫵媚,正如疥駱駝。
』今世之勉力宏詞者,班馬奇字,白孔陳羹;華林類苑,疊韻雙聲。
驟焉而蘇綽《大誥》,忽然而王莽金縢。
著《淵通》以擬《道德》,仿《太玄》而作《測靈》。
以艱深文其淺陋,以奇險幸其功名。
揚雄以為嘵嘵之學,繡其鞶帨而目之為翰林主人者,非也。
亦有好事焉者,鑄賈島而拜,像東坡而祀。
蜜膏飲杜少陵之灰,遍體刺白香山之字。
老兵之貌中郎,優(yōu)孟之學期思。
高冠大屐而自居某一家之詩與文者,悖矣!
氣,水也;言,浮物也。
袁先生曰:『重而能行,乘萬斛舟;重而不行,猴騎土牛。
』水浮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不然,而任昉、沈約結其集,魏收、邢邵為之偷,斯文之末流也。
鼻馬頰牛之論,中軍聽之而生爭;搗齏啖杵之談,洗馬思之而成病。
則又斯文之魔業(yè)、翰墨之魘境。
至若宏通碩彥、經(jīng)師大儒,鄭玄之文,通人不取,溫公之筆,四六不能。
此不可以辭章律之者,其經(jīng)濟大也。
樂旨潘詞,廣談虞筆,三千年以下兼而有之者,繄何難哉?
予髫幼成文,中年萬里,經(jīng)史爛于胸中,云山亂于腳底,自以為才學識皆當有也。
乃志功名,急經(jīng)濟。
遭臺官之禍,纂述之成書者,經(jīng)史之論辨者,樂府之未諧宮商,金石之未付雕鐫者,吳中郡縣官持抱以去,而摯仲治半生之文書蕩然矣。
并非關通丁謂之書,而概與一燒;亦不借重洪喬之寄,而投之江底。
此砥柱之沉災,榮宮之火洗。
當時也,郭子橫之救火,任文公之逃水,何暇計及著與撰之存焉否耶?
幸而王陽僰道,險路求生;韓愈華山,危途獲濟。
或藏之殷浩手巾,或寄之王恭如意。
主人《莊子》,僅留《漁父》殘篇;中書《孝經(jīng)》,惟剩王混摘句。
抑不啻嵩山蝌斗之文,顯節(jié)陵中之蠹也已。
竊惟彥章死豹,名以皮留;楚國神龜,生以骨貴。
而乃陸澄著述,力已倦于經(jīng)年;任昉屬辭,才將盡于晚歲。
五行志少,尚可暗抄;三篋書亡,多難默背。
憶當日十吏環(huán)書,五題岔集。
門庭藩溷,盡是賦才;戶牖門墻,無非刀筆。
沉慮而王充為之氣衰,苦思而桓譚為之感疾。
見楊汝士『蘭亭』『金谷』,元白無詩;聞孟浩然『疏雨』『微云』,中書罷唱。
議《禮經(jīng)》則白虎堂中,講《論語》則金華殿上,何其壯也!
無谷子云之筆,而空有樂令之口;無揚子云之才,而徒有光庭之手。
開頃刻之花,造逡巡之酒。
斯文之道,有《急就章》乎?
蘇明允之詩,祇有廿篇;杜子美之賦,不過十首。
片羽茍重其吉光,千金可享其敝帚。
仆今年四十五歲矣,前不遇古,后不遇今。
死不見峴首沈碑,英雄墮淚;生不見阿難結集,活佛傷心。
李旭曰:『文章之事,不足傳于后世。
』蕭恭亦曰:『千秋而后,亦復誰能傳此?
』嗚乎!
未為傖父,已笑衙官;才讀《離騷》,便稱名士。
劉季緒才非一世,偏能誹毀文章;徐孝穆一代傳人,未嘗譏訶作者。
留達生廿四首丈人之集,娛我馀年;傳枚皋數(shù)十篇必不可讀之文,自傷娸詆。
哀我文者,亦庶幾韙我言而恕我狂也。
煙霞萬古樓詩集·孫原湘序
天之生才不數(shù),生奇才尤不數(shù)。積日星河岳之氣,百年而一生。生矣,或遇或不遇,天似不能無厚薄于其間。要其得于天者既厚,必使之有以盡其才;而其所以盡其才者,不系乎遇不遇也。以賈生之通達國體,親承宣室之問,而不能不困于長沙;以杜季雅之淹博壯烈,封奏論都之書,而一為郡文學掾,廿年不窺京師。又況于偃蹇扼塞,十試不成進士之仲瞿乎? 嗟乎!仲瞿其才辯,其學博,其文章可以凌駕百代,牢籠萬物。以文武膽志為略,以措置一世為務。方其羸然弱冠之年,于兵、農(nóng)、禮、樂、天官、河渠,旁及百家藝術之書,靡不講明切究。廣庭雜坐,抵掌而起,聽者側耳屏息,莫敢發(fā)難。雖未見于設施,而其囊括古今,為有體有用之學,固已粲然矣。既連不得志于有司,挾其策奔走公卿間,未嘗不倒屣改席,延致上座。君畫灰借箸,指陳事宜,當事?lián)敢路钍郑罱涛┲?。然卒未有能用其言者,而君已垂垂老矣。嘉慶辛酉、壬戌之際,名流宿學云集京師,法梧門祭酒主盟壇坫,論定君之詩,與大興舒鐵云位及余為三家,作《三君詠》,傳播其事。君夷然不以為意也。余乙丑假旋后,息影江干,不復踏長安塵土。君與鐵云連轡入都,再試再黜。鐵云侘傺以死,君流蕩江淮之間,益不自得。然氣益斂,文益奇,裒集所為詩文如干卷,自以鐵云而外知君者莫余若,屬為之序。噫!仲瞿乃今為辭人矣。以仲瞿之才之學,俾得傾筐倒庋,盡出生平蘊蓄,潤澤海內(nèi),必有奇跡卓犖異于俗吏之所為者。屑屑于飾竿牘、絺鞶帨,爭工拙刀錐之末,豈其志哉?豈其志哉! 君自言今夏游云臺山,山中多古木,皆數(shù)千年物。其材偉然巨麗,而自晦于窮厓絕壑、人跡罕到之境,殆天之有意位置之者,不如是不能輪囷離奇至此。仲瞿此言,其殆自謂耶?觀于賈生雖放廢,而《治安》一疏彪炳千古;杜季雅既得從事?lián)羟?,旋?zhàn)歿于射姑。信乎天之待其人,不系乎遇不遇也。讀仲瞿之文者,亦可無論其遇已。若其文之瑰偉瑰麗,忽莊忽騷,若正論,若游戲,由其才大氣盛,噴薄而出。仲瞿之學,固不盡于此,而人亦不當以此盡仲瞿也。
煙霞萬古樓詩集·陳文述序
秀水王君仲瞿,奇才也。奇于文,亦奇于詩。言論風采,出以游戲,雄辨博奧,所至傾其座人,類談天、雕龍所為,非狂傲也,而世人咸以狂傲目之。夫狂傲,文人之大病也。君未嘗狂傲,人目以狂傲,一倡百和,而狂傲之名遂不能自解于世。則露才揚己之所致也。又為座主吳公假其名,形諸奏牘,得以微罪罷官歸里,而君之名遂為世人所口實。屢試南宮,擯于有司,卒潦倒不得志以死。則露才揚己、人因目為狂傲之所致也,則有才而不自晦其才之所致也。 君生平著錄甚富,大半零落。駢體文數(shù)十篇,錢君梅溪蒐葺付梓,寄余吳門書局;詩稿十馀卷,君病中付余子裴之,為敬禮定文之托。裴之沒于漢上,稿存余子婦汪端所。端詩學甚深,嘗選定明三十家詩,遠出牧齋、竹垞、歸愚諸選本上。又重刊裴之《澄懷堂遺詩》,于余詩亦多所刪訂規(guī)正。其所為《自然好學齋詩》十卷,老輩皆推重之。又嘗為余戚邵夢馀大令刻《鏡西閣遺詩》。仲瞿與井叔兩集,恒置案頭,呼之曰『老王先生』、『小王先生』。以兩人詩集皆裴之生平未竟之志,各為選定。病中請于余,期他日必付梓以完裴之人世文字之債,余諾之。逾數(shù)日卒,余為作傳,所謂孝慧宜人也。端中年以后,奉道誠篤。知前生與裴之同自玉清來,今仍歸玉清也。井叔名嘉祿,長洲人。詩人鐵夫先生子也,為吳門七子翹楚,年未三十而卒。詩極明秀,端為選存四卷。今年余至繁昌,乃先為刻仲瞿詩而志其顛末如此。 道光庚子中秋錢塘陳文述書于春谷官舍。
煙霞萬古樓詩集·張鳴珂序
咸豐紀元之秋,予臥疴三月,病榻無俚,向婿嚴少春茂才處借《煙霞萬古樓未刻詩》十馀卷讀之,藥爐茗碗之旁,隨手鈔成一冊,時時諷詠。后家春水徵君貽予云伯刻本,僅二卷,與手鈔者互有同異。乃復從嚴氏借鈔,略次先后,分為六卷,名曰詩錄,不敢居選例也。始于丙辰冬日,斷手于戊午夏仲。時以養(yǎng)疴,乃得蕆事。昔盧德水著《杜詩胥鈔》,役竣祭告,詩曰:『十年曾有約,三歲始能成?!挥栌诖司幰嘣??!段募妨硪芽蹋宀亟痃q錢氏,二梅褚君曾以印本見惠。至先生生平行事,具詳于自制《虎丘山窀室志》中,茲不復贅。 嘉興后學張鳴珂
煙霞萬古樓詩集·張鳴珂題識
余既錄刊《煙霞萬古樓時文》,風行遠近,索者紛然。秀水范君雯茁見之,乃出舊藏詩稿一冊寄余,楮墨霉爛,首尾斷缺。審其字跡,碻系仲瞿先生手筆。其紀年為乾隆戊申、己酉、庚戌之作。時先生尚未舉孝廉,而近游江左于越間也。內(nèi)有《石帆樓》一詩,似乎碧城仙館刻本亦有之,馀皆不甚經(jīng)見。細斠一過,時序稍有紊亂,不敢更正,仍依原書錄出,亟付手民,以廣其傳。題曰『殘稿』,紀實也。 光緒二十有六年庚子春二月十日嘉興張鳴珂識于鄱陽湖上
煙霞萬古樓詩集·徐渭仁跋
往歲梅叟刻《煙霞萬古樓駢體文》于杭州,頤道居士選刻其詩于繁昌,聞詩版已散佚,因重寫刻之。又從《瓶水齋集》及居士集中所附刻者,鐵云《鴉藤山館詩話》中采入者,都為一卷。仲瞿出處詳于自制《虎丘山穸室志》,亦錄出附之。 咸豐元年二月上海徐渭仁記
煙霞萬古樓詩集·徐鑾跋
此仲瞿先生未刻藁。余得之張君蕷衫,蕷衫得之北門嚴氏。嚴故仲瞿戚也。詩才氣浩瀚,洵足壓倒一世豪杰。余嘗論仲瞿詩如黃河之水,一瀉千里,然泥沙俱下。讀集中《定光佛歌》等作,當不誣也。 同治三年甲子春正王月嘉興徐鑾讀畢識
煙霞萬古樓詩集·陸祖谷跋
煙霞萬古樓詩,舊有碧城仙館刻本。其佚者,張公束先生又嘗蒐刻一卷,題曰《煙霞萬古樓詩殘藁》。今碧城本已不多見,張刻之板片亦不知流轉何所。今年夏,吾友余楫江孝廉貽書來,言煙霞萬古樓未刻詩尚有一卷在東柵徐氏,亟以一金購來。藁才十紙,而楷字精好。卷末有徐金坡先生手識語,知為北門嚴氏原鈔本。嚴本故家,瞿老之戚,其子弟猶能道瞿老軼事甚詳。吾友孟君紫昉藏有瞿老《黼黻圖回文詩》一巨冊,云亦出自嚴氏。圖字精密,未能校錄,以來心常憶之。今得是本,先命工裱裝,題曰《煙霞萬古樓詩佚稿》,庋諸館中。予更錄副本私藏之。瞿老佚著未出世者甚多,匯集刻之,姑俟他日。 己未夏五月嘉興陸祖谷識于圖書館齋(錄入:顧青翎)

人物簡介

中國歷代人名大辭典
【生卒】:1818—1866 【介紹】: 清江蘇長洲人,字韜叔。諸生。三與鄉(xiāng)試,皆不第。出為幕友,歷山東、福建等省。在京師得親戚資助,捐得浙江候補縣丞。咸豐十年,奔走避兵,自杭而蘇,又自蘇而浙,再至福建,憂憤而死。詩宗宋人,多??嘀?。有《伏敵堂詩錄》。
晚晴簃詩匯·卷一五九
江湜,字韜叔,長洲人。諸生,浙江候補,從九品。有《伏敔堂詩錄》。
伏敔堂詩錄·自序
憶束發(fā)受書之日,先君舉藏書見付,輟舉業(yè)讀之。十馀年間,于學無不窺,然迄無成;獨詞章稍有心悟,而于詩學之尤力。道光癸卯,年二十六,始游京師。時則已遍參古人之制,得其各自成者,而益有悟焉。明年甲辰,從殷述齋學使于山左,作《泛舟大明湖》以下諸詩,竊自喜,秘諸行篋,雖同舍不與觀。 后三年丁未,從表丈彭詠莪先生于閩中。先生喜言詩,始呈前作。先生讀之,驚曰:「汝筆力已到昌黎、山谷,后必大成。吾為作序,俟汝集行世,以吾文附焉,幸矣?!褂嘁娤壬Z重,急避席謝不敏。先生曰:「吾為汝姻長,豈欺汝者?且吾文雖不工,亦豈妄為人作序?汝第勉之。」余自是思欲勉副先生之期,作之益勤。凡從先生游閩中三年,詩益富。 及咸豐壬子在鄉(xiāng),薄游華亭,屢過青浦熊蘇林。一日,留詩四冊而去。翌日蘇林以書復曰:「詩自蘇、黃以后,難乎為作者。君筆力挽回七百年矣。」后過蘇林,又見謂曰:「吾平生讀書,一過成誦,兩過不忘。愛君詩欲不忘,故讀兩過?!乖囍痴b如翻水,盡四冊不差一字。后里中有傳,蘇林近詩,皆效拙體。是歲有同郡盛艮山以詩來見。艮山幼負「圣童」之名,讀其詩亦驚絕。欲更進之,為摭利病,艮山亦立悟,急請余詩,歸讀十日,自焚所作二百首,而來告曰:「詩在君矣。吾前為古人所蔽,幾自誤。今悟矣!悟矣!」自是艮山學詩益苦。明年復見告曰:「吾學君詩,終為君掩,舍君則仍為古人役。求所謂自得者,無有也。吾且治他業(yè),以此事讓君矣。」艮山天挺異材,蘇林學博才富,二君于文學空一世,而見推如此,余蓋稍稍自信云。 又后七年庚申,余方以卑官需次浙江,值二月杭城之變,不得死。亂定后,叢稿都盡,獨詩集有相知收得見還,為同宦友人徐仲水所見。仲水曰:「君詩自難磨滅,然世變時,宜速刊布,吾為君成之?!箷r仲水窘甚,余笑而漫應也。明年春,余在永嘉,仲水忽遣使來受詩稿,書言署東陽縣事,之官日,于杭城募剞劂工俱來,將踐前諾。余留使十日,而聞金華驟陷,即東陽危在旬日,事乃止。是秋永嘉有土寇之變,余攜詩重來福州。老友符雪樵丈相見驚喜,慰勞外,即問詩稿存否。為述前事,雪樵笑曰:「吾無縣印,不憂賊至,獨不可為徐君竟其志乎?!谷谎╅砸曋偎染?,余諾之而難于相累,則為螺洲陳氏授經(jīng),以束脩所得若干金,反助雪樵。越數(shù)月而十五卷之刻以成,時同治元年壬戌三月也。 嗚呼!余窮于世,晚而以詩人自見,乃遭逢離亂,嬰千古詩人未有之慘,將終身為禮崩樂壞之人,以何肺腑更吟風月?即前此區(qū)區(qū)千首之詩,與他文并付劫灰,亦復奚惜?而一二窮交,獨珍護于兵火之馀,至不憚節(jié)衣縮食,為登梨棗,若萬萬不忍聽其灰滅無傳者,益滋愧矣。余詩誠傳世,后當自有定論,不敢挾數(shù)君子之推許以自矜重。惟念經(jīng)變以來,平生親舊至交,存亡乖隔,多可感者。即如彭先生,以大臣蒿目時艱,未暇乞退,而余轉徙天南,相見不可期。蘇林、艮山皆于亂前下世。蘇林官戶部,以葬親歸里,方再出而以病死,年不滿四十。艮山少余十有三歲,以明睿證絕學,方望其為鉅儒也,不幸短命,年二十七,以諸生終。仲水雖少年,于浙江以吏材稱首,東陽受代后,值杭城再陷,不知所之。獨雪樵羈跡閩中,以直道與俗齟齬,卒掛吏議,日益窮老,方與余為悲天憫人、伊郁侘傺之詞,以相贈答。余年來身世既如此,因詩而感念親交數(shù)人,死者不生,生者日以零落,仰觀宇宙,不自知其淚之墮也,并書為吾詩自序云。 彭先生前為輔臣,名氏里居不待著。蘇林諱其光,江蘇青浦人;艮山諱樹基,余同郡元和人;仲水名之鑒,貴州開泰人;雪樵名兆綸,江西宜黃人。彭先生序已遺失,茲于歸樸龕稿中錄出,急登為首簡焉。 同治元年壬戌三月,長洲江湜書于福州。(電子版錄入:顧青翎)
伏敔堂詩續(xù)錄·自序
《伏敔堂詩錄》十五卷,編至去年三月。自三月以至歲除,又得詩九十五首。今攜示雪樵,雪樵嘆曰:「哀至矣!后數(shù)百年,當有讀此詩而吊君者,其續(xù)刊以俟?!顾炜癁椤犊冧洝返谝痪?。繼此有作,當以次編至盡年而止也。 同治二年癸亥正月,長洲江湜書于福州。
伏敔堂詩選·序(鄭孝胥)
余得《伏敔堂詩》,讀而奇之。其于古人妙處,深造有得,筆力復足以自達。近言詩者,頗以余為不謬。丁卯八月,言仲遠兄見示所鈔韜叔詩選錄,幾及其半。仲遠之嗜韜叔詩,蓋甚于余矣。此編既出,韜叔之詩聲價自倍。身后之名,果足償其畢生之厄乎?是可哀也。豐城劍氣,終有識者。獨往之士,可以興矣。 丁卯冬,孝胥。
伏敔堂詩選·序(言敦源)
韜叔少作,追躡昌黎、山谷,彭文敬既表而出之。厥后轉徙閩、浙,飽經(jīng)寇亂,國憂家難,字字血淚,頗似少陵至高妙處;純尚白描,又似東坡之學香山。間有一二粗質語,不礙其佳。東南詩人,大抵以文采風流相摩相蕩。若乃不囿流俗,力矯其失,起八代之衰,真杰材也。鄉(xiāng)人費君仲深、章君式之數(shù)稱許之。 今讀全集,諷詠再四,如得瑰寶,如探好山,凡吾心中以為可愛可驚者,悉粹于是。昔曾湘鄉(xiāng)有云:「不能以天下之舌,盡效吾之所嗜。」或原集所有,而未經(jīng)予所甄采者,寧免遺珠之誚;或予所許可,而他人猶有異議者,得無偏好之譏。此則限于才識,無可如何者也。 山中白云,足以怡悅。造寫付印,爰識顛末于右。甲子秋九下浣,常熟言敦源仲遠氏識于天津寄廬之無弦琴室。
伏敔堂詩錄·又(言敦源)
予既謀印韜叔詩,復得沈四山人詩、劉梁壑詞。兩家學有本原,工畫,以孝稱,皆為韜叔文字至交,授之手民,用附簡后,以存其人。戊辰冬,敦源再識。
伏敔堂詩選·跋(江遲)
惠施五車,今無只字可讀;《長慶》一集,因鈔五本而傳。
故知文章之道,貴精不貴多,傳之其人,固有幸有不幸歟?
昔我先君懷才不遇,晚而以詩鳴于時,所著《伏敔堂詩》正、績十九卷,上海王氏《同人詩錄》、吳縣葉氏《百三十家詩選》各有選刻本行世,今并此錄而為三矣。
王、葉兩選,視此錄異同何如?
亦不知板尚存否?
虞山言仲遠先生,文武通才,揚歷中外。
比年厭聞政事,僑寓津沽間,惟以吟詠自適,尤愛讀《伏敔堂詩》,篤嗜深好,間輒一效其體,所謂膏少陵而飲,鑄賈島而拜,神明默契,先后同揆。
是編經(jīng)先生選定,犁然各當,良工心苦。
昔南豐志銘,非歐陽不能作;子云玄草,獨桓譚決其傳。
先君歿已六十年,兩經(jīng)喪亂,遺文都盡。
伏敔詩刻,若在存亡絕續(xù)之間。
幸遇先生,曠代相知,亟亟焉撮錄傳布。
片羽重其吉光,萬錢榮于青選。
不惟表章文獻盛德不朽,抑亦兩家文字緣乎?
遲生恨晚,未讀父書。
竊幸先生此舉,沾溉無窮,因識其緣起如此。
覽是錄者,雖謂王混摘句之二圖,昭明選樓之外集可也。
歲在彊圉單閼之辜月,嗣子遲謹跋。
伏敔堂詩選錄·敘(黃華)
幼聞父老論詩,每謂李由天才,杜由人力,心竊以為不然。世安有天人不合而能得好詩哉?余年十九,始得全讀杜詩,愛玩難釋,益信非夫天人交至,必不能自述所欲言如彼其真切也。既一再讀,輒舉所心得者七絕、七五律、五七古各若干首,錄之為《杜詩我愛錄》,以授弟妹。風師見而大嘆賞之。風師者,吾婦風緒之父師也。姓吉,名亮工,字住岑,別署莽書生。吾郡江都孝廉,四十以后,以風自晦,自號風先生。吾婦競安楊氏幼孤,年十五,始得拜見風先生而受教焉。 風先生子之,字之曰風緒,因字余曰風婿。競安呼父師,余呼風師,龍弟隨競姊呼父師,駒弟、瑛妹隨阿兄呼風師。風師居,但與兒曹談修行,不談詞章。然其少年時,詩文書畫本自精絕,持論尤高。余間聞風師論詩,未嘗不堅其自信也。 余初得讀伏敔詩在己酉年,亦得自風師。風師得諸武林魯君樸人,魯君得諸江君梅生,即伏敔詩中所稱八弟澄者也。憶當時才一展對,即覺如讀陶杜詩,于真率中見其用心深苦,于精鍊處見其妙造天然,為之眼明,為之氣王。風師亦云:「江君所為詩,能自出機杼者,其識見亦迥不猶人,可謂有志之士矣?!估^覽趙之謙述韜叔語云:「四千三百年中,辭章有傳有不傳,獨立者貴。多人說總盡,獨立難素難求。」(趙之謙《書江韜叔伏敔堂詩錄后》)始知韜叔所以自策者,固自不凡。抑韜叔自語其弟梅生也,亦曰:「清處見骨,真處入情。如唱曲者字字從喉中過,舌尖無函胡影響之音,此我詩的派也。」(《吟秋館詩存》卷首)烏乎,此皆真實語也!然非夫天人交至,安得有入情入骨之詩乎。 韜叔并世英髦,皆稱韜叔詩昌明博大,深入昌黎、山谷堂奧。即今觀之,昌黎、山谷曾何足以限韜叔乎?抑豈但昌黎、山谷不能限韜叔,即陶、杜亦何能限之哉?吾以為伏敔詩誠能自述所欲言而真切者,誠能于古作者中獨立者,顧何必斤斤然求其似韓、黃,或似陶、杜?亦但知其為江詩,為可愛之江詩而已。吾家人既愛杜詩,因愛江詩。駒弟遂仿我選杜例,選錄《伏敔詩選》成,呈風師,兼假春官讀。春官者,亡友吉子青,風師之次子也。至行力學,不幸以哀毀短命死,識者莫不傷之。風師佳其能自擇也,乃重選一過,并手書以付子青,即是冊風書《伏敔堂詩錄選》所由來也。 歲在乙丑,去風師之逝十年矣,偶游白下,以鄉(xiāng)人公約梁君之介,得識韜叔嗣子晉之君于瞻園。喜此身得親見詩人之才子,又以今歲在丙寅,去先生之逝正六十年,因與晉之議重印《伏敔堂集》,并輯年譜,付諸同志,以資追思。不幸卒卒一年,各以事沮,未遂初期。季冬避兵海上,始假得風師此選,亟付影印,先寄江君。江君名遲,一字遲鴻,善篆書,精金石之學,以文字世其家聲。凡吾友閩江君名者,莫不稱其孤介,蓋能傳韜叔之真者,韜叔為不死矣。 此冊初印成,晉之又寄我影印韜叔自題行樂圖龍湫院行者之象,適龍弟亦先于師母處得風師蛻影,因并印卷端,以貽同好。仍敘其始末如是。烏乎!風師之真何嘗在此?即韜叔亦何必待此而傳?然愛之者如吾家弟妹,見二妙集于一編,固已覺其可寶極矣。丙寅嘉圓節(jié),風婿黃華勝白謹序。
伏敔堂詩選錄·序(吉亮工)
韜叔江君所為詩,吾喜之,吾又不盡喜之也,何則?一人之言,則自其所欲出也。易一人,則又有其所欲言而不得言,見彼之所已言,則先得我心,愛之不忍釋矣。余懶散不欲擇,并愛與不愛而俱存之。乙卯春,鳴駒擇其所愛,都為二卷,余喜其能自擇也。復就正于余,余更即其所選而選之,以授春官。 烏乎!韜叔之詩,固自道其所道也。鳴駒選韜叔,又鳴駒借其所已道以為之道也。余再去取焉,則又道我之所道也。余此所再選,春官或有愛不愛,則又春官之心之所道也。言為心聲,可強乎哉?微獨韜叔之心不可強,即春官與我今日之心,又可強乎哉?韜叔名湜,蘇州人。丙辰八月,風書。
伏敔堂詩選錄·跋(吉亮工)
韜叔詩如話如畫,固自可愛。然亦有不可愛處。蓋彼之白話,不從白話來,故白話亦雅。后生小子,書卷無多,見彼白話,以為吾亦優(yōu)為之,則受其病為不小矣。書此以告春官,并凡閱吾韜叔詩者。
伏敔堂詩錄·序(彭蘊章)
學問之道,為之于舉世不為之日者,必其人之志不凡,而其成可以傳后者也。昌黎之于文,淵明之于詩是也。降及近代,震川之文,空同之詩,亦猶是也。舉世之所不為,而一人獨毅然為之,其識已超乎流俗,故其成也可傳于后。 以余久處京華,得交四方英俊,所見詩集以至零篇多矣。其未脫時趨者,則或工溫、李,或耽元、白,間有一二杰出之才,沉著者追少陵,豪放者師太白。唯昌黎、山谷二家,無人躡跡。即有一卷之中,一二篇相似,一篇之中,一二語相似者,未有積句成篇,積篇成卷,無不從兩家出者。由兩家詩境高峻,攀陟為難也。 今讀韜叔詩,則古體皆法昌黎,近體皆法山谷,無一切諧俗之語錯雜其間,戛戛乎其超出流俗矣。雖然,由斯道也可傳于后,而不適于時,猶古錦之不可為衣裳,古樂之不可娛賓客,而詩之品則益高矣。夫既為之于舉世不為之日,又豈望其適時耶? 韜叔甫屆立年,精識同于耆宿,方有志于身心之學,經(jīng)籍之功,未嘗汲汲欲以其詩問世。余謂是希世之璞也,故不待其請而為之序。 道光二十七年,歲次丁未春正月,愚表彭蘊章書于福州使院。

人物簡介

全臺詩
林占梅(1821~1868),幼名清江,字雪村,號鶴山,又作鶴珊,別號巢松道人。清淡水廳竹塹(今新竹市)人。祖父紹賢(1761~1829)經(jīng)辦臺灣鹽務,為竹塹巨富;父祥瑞(1797~1862)早卒。年十四,嘗隨岳父黃驤云北上京師任職。占梅急公好義,道光二十一年(1841),因捐防雞籠英軍之犯,獲貢生加道銜;道光二十三年(1843),因捐防八里坌,獲知府即選;道光二十四年(1844),募勇扼守大甲溪,絕嘉、彰各邑漳泉械斗蔓延,賞戴花翎;咸豐三年(1853),林恭事變,協(xié)辦全臺團練,捐津米三千石,準簡用浙江道;咸豐四年(1854),克復艇匪黃位之亂,加鹽運使銜;同治元年(1860),毀家紓難,協(xié)助朝廷平戴潮春事件有功,加布政使銜。晚年因林、鄭二家訟事,郁病而卒。占梅擅絲竹、書畫、騎射諸藝。道光二十九年(1849),構筑潛園,雅集詩騷。文酒之盛,冠于北臺。著有《潛園唱和集》二卷、《潛園琴馀草》八卷,其中《潛園唱和集》已佚。林占梅《潛園琴馀草》約有詩一千九百馀首,寫作年代自道光二十七年(1847)迄同治六年(1867)。多詠骨肉親友、園居、游歷、時事、興懷之作。五言古、近體,善摹難狀之景,達難顯之情。作品風格多樣,平易曉暢法白居易,感時憂國似陸放翁,傷感興懷如吳梅村。臺澎道徐宗干評其詩「和靜清遠、古澹恬逸」、「詩味多琴味」。茲據(jù)臺灣分館藏《潛園琴馀草》 為底本,并參照下列對校本編校:李清河藏《潛園琴馀草》(以下簡稱李本) 、李清河藏《潛園詩抄》(以下簡稱李抄本) 、連雅堂《臺灣詩薈》(以下簡稱薈本) 、臺灣文獻叢刊《潛園琴馀草簡編》 (以下簡稱臺銀本)、《新竹文獻會通訊》(以下簡稱文獻本) 、陳培桂《淡水廳志》、林維丞《滄海拾遺》、蔡振豐《苑里志》、鄭鵬云《師友風義錄》、連橫《臺灣詩乘》、王松《臺陽詩話續(xù)編》、林欽賜《瀛洲詩集》、賴子清《臺灣詩醇》、曾笑云《東寧擊缽吟后集》、彭國棟《廣臺灣詩乘》、蛻萒老人《大屯山房譚薈》。
潛園琴馀草·序及題詞
詩,樂章也。
詩言志,律和聲;唯知音者,始可與言詩。
桓譚「新論」云:『八音以弦為最,而琴為之首。
自虙犧削桐、重華被袗以后,襄陵之作、訓佃之操、思賢之曲尚矣。
漢、魏而下,以詩名者多以琴名;輞川「春江送別」、謫仙「清夜聞鐘」、樂天「池西秋思」、六一居士「受宮聲」、東坡「聞窗外歌」,其尤著也』。
稽中散「琴序」云:『吟詠之不足,則寄言以廣意』。
間嘗持此以衡近代詩人,今讀鶴山「琴馀草」而得之。
家青山之論琴況也,曰「和靜清遠,古澹恬逸」。
琴心也,即詩心也。
鶴山善琴,手揮目送,別有會心;故詩味多琴味。
山中訪隱、海上移情、理性返真、忘形合虛,殆有得于味外味者,絲桐云乎哉?
章句云乎哉?
仆解組退居,雨窗閒坐,手茲編而三復之,如聆「梅花弄」、「桃源吟」,不覺翛然意遠。
綴數(shù)言于簡端,鶴山可許為知音否?
咸豐四年夏五月,江左徐宗干識。
「山虛水深,萬籟蕭蕭;四無人蹤,惟石嶕峣」:此古琴銘也;鶴珊之詩近之。
鶴珊精于琴,詩學香山、劍南,得其神似;五言、古近體,尤善摹難狀之景、達難顯之情:所謂「秀語奪山綠」也。
大抵其少作多舒愉恬雅之音,間有天性語纏綿悱惻,如彈履霜;是可以覘其所養(yǎng)而得其性情之所近。
比年海上騷動,鶴珊同牧守竭力堵禦,一方賴以安固。
近復奉命籌辦海運,倡率捐輸。
其平日之蘊抱,至是而一露焉。
出其緒馀,發(fā)為詩歌以抒寫胸臆;不覺蒼涼感慨,憂從中來。
鶴珊之詩境將一變,又烏測其所至耶!
紹芳因公東渡,獲與朝夕從事;鶴珊獨心折予,皇然引愧而已。
他日者,紹芳和琴成聲,得與鶴珊相酬答;出其近作,正襟危坐,以薔薇露盥手讀之,鶴珊當為予鼓一再行,奚翅如刺船海上之移我情也。
小石愚弟黃紹芳拜序。
空桑之柱耶,瓊桂之姿耶?
繞梁之嗣響也,奪錦之馀思耶?
相賞有松石間意,移情在花月夜時。
海上禽鳥亂啼號,冥漠林木何處高?
結想只在云以上,駿馬走堤興倍。
忽聞石上泉流聲,一字一珠著手生;十指翻云風習習,留得琴韻到詩情。
詩情何俊逸,琴韻何悠揚!
相對兩不厭,郁郁石生香。
咸豐甲寅夏六月,潤堂洪毓琛題。
寫景則無奇不搜,深入劍南之室;言情則有感斯托,能摹浣花之神。
剛健婀娜,悱惻芬芳;真得味外味,不厭百回讀。
咸豐甲寅夏至后五日,古粵愚弟黃鶴齡拜手。
余年四十,即棄諸生而客于臺。
雖舉業(yè)盡廢,然詩歌、文史,結習未忘;恨可與談者,少耳!
林雪村都轉,淡水巨室也;鄉(xiāng)閭以孝稱。
且篤于世誼交情,慷慨任俠,有東漢八廚風。
又聞其抱雅尚而多才思,彝鼎琴尊,珍怪紛羅;于書畫、絲竹、騎射諸藝亦色色精絕。
是清秘閣再見倪云林復生也,心欽遲之。
一日,詣其齋,流連茶話;偶及風騷,雪村色飛眉舞,若即欲疾趨青蓮、浣花之室者。
從此喜與余作玉屑談,遂延余為老馬。
然余猶有慮焉!
慮其綺年失學,馳騁京華;況家務叢雜,日不暇給,未有儉于腹而豐于才者、亦未有不勞其神而逸其趣者!
而熟知無慮也?
蓋其天稟超絕,加以數(shù)年來彈琴習靜,淡若書生,披覽勤、?繹切、商榷多,故其詩日進。
嗟乎!
今之傖父,于載籍及前賢名篇概未省識而以詩自負,塞滿牛腰;是打油釘鉸皆可以吟詩矣,牛童馬走皆可以談詩矣。
詩若是易也,何俟雪村乎!
雪村之詩,于中晚、宋人為近,于游覽、寫懷為長。
其構思下字,如五丁開山,別通蹊徑;如李臨淮軍容,壁壘一新、旌旗變色;又如少翁奇術,鉤營致魄,使李夫人活現(xiàn)帳中。
其杰句繁富,雖老馬識途稍效導引,要其心血固多人數(shù)斗矣。
或調(diào)雪村頗濫交,幾如坡公烏臺之累。
然雪村恒言:知我者惟黃公雨生、徐公樹人及馀數(shù)人而已;是濫而不濫也。
或又謂雪村多坎坷;邇者時亂年荒、骨肉喪亡,又付會計于紀綱任其侵盜,致詩日富、家日窮,悲憤時發(fā)于篇什。
然而昔人論詩,有「若非新變,不能代雄」之說;如雪村之「新變代雄」何疑!
夫雄于謳吟,即可雄于振作;使以治詩之道治家,屏斥奸邪如去浮煙浪墨,則一鳴驚人,賢者固不可測。
家將恢復,或不至如云林之終窮;詩愈精進,或可直入青蓮、浣花之室。
此吾所以望雪村也夫!
此吾所以序雪村也夫!
咸豐八年小春下浣,鎮(zhèn)平曾驤拜撰。
予自罷官旋里,輪指十有馀年矣;杜門不與外事,日以詩自遣。
意興所至,發(fā)為詠歌。
舉凡近代能詩之士,聞有佳著,未嘗不求而展玩之,嗜之成癖;雖更有可好之物,不與易也。
客冬黃翼南孝廉從東瀛旋,言其姊夫林雪村都轉天才峻特、經(jīng)濟恢涵,而性嗜歌吟,著有「琴馀詩草」甚富,尚未梓行。
予聞之,不禁躍然起曰:『是殆與予有同嗜者矣』!
因囑借觀。
其即景之作,俊逸警鍊、品格杰句,美不勝收,在白樂天、陸劍南之間。
其雜感、自述諸作,至性至情,真從肺腑流出,空所依倚,自成一家:一片惓惓愛國之誠,不能自已;所謂「處江湖之遠,不忘其君」者歟!
至其篇法簡老,渾成一氣,旋轉能達難顯之情;于少陵為神似。
蓋雪村少負不羈之才,繼以南游吳苑、北登燕臺,山川之助,胸次益曠。
歸里后頻遭大故,其抑塞無聊之氣無所舒發(fā),恒托之詩;「窮而后工」,信不誣也。
夫士茍所遇恬適而好為愁慘之詞,唐之戴叔倫、明之鄭善夫無病而呻,識者譏之;若雪村遭際迍艱、時事憂憤,其發(fā)為變徵之音,烏得以叔倫、善夫律之耶!
讀畢而歸之,爰書所見以寫傾仰,非敢云序也。
咸豐九年立冬后一日,雪椒楊慶琛書于絳雪山房。
昔羅威未識昭諫而嗜其集,永叔未識子野而愛其詞。
予從姻親林半癡耳雪村先生名,悉其能琴、善書,尤精詩學。
嘗贈以楹帖云:「雅量高涵,交情慷慨;天真脫灑,韻事風流」。
尚未知其詩足以推倒豪杰也。
及半癡袖其集草示予,受而讀之,知其有感于懷,輒托之詩,一掃風云月露之習故云。
生平所歷甘苦以及憂時憤事,絜領持綱,有條不紊;較諸雕飾一字一句之間以求合于古作者之林,其格律之高下為何如也!
先生席前人蔭,少年時,意氣自豪,不屑屑于名韁利鎖;長而歷游輦下,所以益壯。
夫以履豐席厚之身,而賢母獨能忍慈割愛,使之習舟楫之勞、閱風霜之苦,卒克和平心性、歷練才華,大變少小之習氣;賢母苦衷于是乎慰,先生詩學亦于是乎進。
觀雜感、寫情諸作,其不忘母氏之劬勤,非學有心得,弗能道也。
而又感念于妻孥之溘逝、友朋之翻覆、世難之凋傷,前后十數(shù)年間不勝聚散離合之異,故其抑塞無所告語,恒藉詩以遣之;此先生詩所以發(fā)乎性情,非雕蟲小技比也。
至七古如「生行」、「哭黃香鐵」諸篇,置之吳梅村集中,幾不可辨;其工力猶為深造。
他日或一遇其人,當為永叔之倒屣,豈苦羅威之偷「江東集」哉!
咸豐十年孟冬,愚弟廖鴻荃拜撰。
何必爭追唐與宋,能言情性即詩人。
十年泉石常懷國,千首詞章半憶親;殘月曉風皆寄托,春花秋柳亦精神。
卿云未出欣先睹,定有桑山香火因。
東瀛梅鶴繼西湖,好向孤山認故吾;海國幾人扶大雅,蠻鄉(xiāng)從此獲驪珠。
虛心下問君師竹,盲目隨聲我濫竽。
傳到洛陽應紙貴,騷壇處處識林逋。
山陰劍南后裔翰芬。
三百篇之作,大都忠臣、孝子、思婦、勞人之所寄托;微言大義,胥于是乎在。
唐、宋而降,取士皆不廢詩;我朝詩學昌明,人才輩出,固未可以詞章之末而忽之也。
雖然,詩亦豈易言哉!
無論靡蔓之音等于鄭、衛(wèi)者,不堪被諸詠歌;即如風云月露,雕琢雖工而非出自性靈,要亦卑卑無足道矣。
雪村先生,風雅士也。
素稔其善音樂、善書畫,而尤長于詩;著有「潛園琴馀草」,嘗以未獲一讀為憾。
既而中、倭搆釁,讓臺議成;與先生之哲嗣達夫司馬,同避居鷺門山中。
有李公湘蘅者,達夫之執(zhí)友、漢之鄉(xiāng)縉紳也;袖茲編示予而讀之,于寫物、言懷間得倫理性情之正。
其詞筆之清新、豐神之俊逸,殆合開府、參軍為一手。
友人咸慫恿壽梨以公諸世;達夫曰:『此素志也』。
夫以是詩之梗概,有曾籋云諸前輩敘而論之矣,予何言耶!
然有不能已于言者:以達夫蒐理遺書勤勤懇懇、不忍令前人美泯沒而無稱者,于以見孝思之不匱焉。
至煮酒論交,雅量高致;憂時憤事,感慨悲歌:具有乃父風。
如達夫者,蓋亦人杰矣哉!
爰不揣谫陋而為之序。
光緒二十三年仲冬月冬至前一日,桂嶺黃維漢謹識。